我决定等,一边等,一边看风景。在我的记忆深处,母亲不大出远门,要么在田间,要么在菜地。
村庄,还是老样子,映入眼帘的,有火红的乌桕,有金黄的稻谷,有聒噪的麻雀,有宁静的秋光。
依旧老样子的,还有老屋。有老屋在,母亲在,回家多好啊!
故乡有一句老话:“屋子要人撑”。瞧一瞧周围,有的人家,正是因为没人住,少了烟火气,墙蚀椽朽,庭生蓬蒿。而老屋有母亲撑着,让人心里踏实,有一种依靠。特别是端午、中秋、春节、元宵等团圆之日,让人倍感温暖。更何况,每一次归来,有柴火饭、锅巴粥,有腌菜、咸鱼相佐,那可是天底下最可口的食物。
可等了好半天,仍没见母亲回来。
盯着一地的大包小包,我的目光落在了锁上。这是一把老式锁,表漆斑驳,露出了金黄的铜质。由这把锁,我想到了城里的家,想起了家里的高级防盗锁。跟那些机关算尽才能撬开的锁相比,眼前的这一把老锁,一锤子就能敲开。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说句实在话,我真舍不得敲掉这一把陪我长大的感情深厚的锁。我决定还是等,母亲一定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打量了这把锁好久,忽然,它一旁的一块松动的火砖引起了我的注意。仿佛一道灵光闪过,我猛地拍了一下脑门,责怪自己在外忙糊涂了,竟将母亲上一回嘱咐我的话给忘了。
上次过完节返城,母亲送了我一程又一程。临上车,她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附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别忘了,下一次你回来,如果我不在家,那开门的东西仍在老地方。”此时列车徐徐启动了,她担心我未听明白,蹒跚着,紧跟着跑了好几步,一边跑,一边用一只手做了个开锁的动作,直到列车开了好远,她的身影越变越小,像一个标点符号。
老地方,不就是在这一块砖里头嘛!
轻轻地,扯出这一块老砖,我看见了安静地躺在里面的钥匙。也许,在城里呆长了,按照惯性思维,我想母亲决不会将钥匙放在锁的附近,放在被他人很容易揣摩到的地方,至少也要带在身上。
终于进了门。说来奇怪,老屋的味道,宛如一块明矾,让我的心澄澈了起来。休息了一会儿,我听见老犬阿黄在叫,接着,又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母亲回来了。见我进了门,她一点也不惊讶。很快,屋顶飘起了淡蓝色的炊烟,母亲一边烧火做饭,一边与我谈心。谈着谈着,就谈到门上的旧锁。当听出我的担忧,想趁休假换一副高级一点的防盗锁时,她却说:这把锁是老了一点,可家里从来没有被盗过,再说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我不在,遇上刮风下雨,你知道钥匙在什么地方。
灶火如晚霞,暖暖地涂在我的脸上,映红了我的眼眶。在这个静谧的生我养我的老家,因为有了我的归来,母亲有一种久违的高兴与宽慰;因为有了母亲的守候,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与幸福。在这世上,只有母亲的心,永远是对子女敞开的,牵挂像老家的钥匙,总能让你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