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钥匙是昨天刚配的,为的是打开洪阿姨家的房门,“借走”那尊价值不菲的花瓶。洪阿姨住在这栋楼里。
不知踱了多少个来回,他再一次细数,还有七户人家亮着灯。把夹克紧了紧,将挎包抱在胸前,他心里不断地演练着“借花瓶”的过程,生怕忽略了某个环节或忘了某个细节。
哎……他又一次紧了紧夹克衫,心里像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一咕噜地滚了出来——
上周大哥来电话说,母亲查出胃癌,手术费要十几万,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还差七八万,让他搞点钱回去。他向身边的朋友一一讨借,再加上自己的积蓄,还是差一大截。昨天,在小卖部里遇见洪阿姨,忽一下来了灵感。
从事保安工作三年多,他和附近的居民混得很熟。知道八十多岁的洪阿姨独居在这栋楼的102室,喜欢收藏古董。卧室里立着一对明朝的花瓶,出手就可换来大钱。
先借一段时间吧。他在心里说,对不住啊洪阿姨,有了钱我一定给你赎回来。他愧疚地低下了头。
大楼内最后一盏灯总算熄了,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按预先设计的,他戴上乳胶手套,用万能钥匙打开洪阿姨家门。轻轻地脱下鞋,塞到挎包里,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悄然无声。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蹑手蹑脚摸到卧室旋开房门,一阵呻吟声迎面而来,他一惊,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出了大门,他定了定神,寻思着,那声音好像是打呼噜?他不甘心地再次摸回卧室,呻吟声比之前更大,从“哼……哼”变成“哎呀……哎呀”的轻叫。他一下忘了自己的本意,忙靠上前问:“洪阿姨,你怎么啦?”
洪阿姨捂住腹部呻吟道:“肚-子-疼……”
借着月光他打开床头灯,一瞧,吓了一跳,床上的洪阿姨曲卷着身子,双脚弯曲,两手抱着小腿,膝盖都快顶到下巴,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他慌忙挂120。
不久,救护车把邻居惊来。在120的工作人员和邻居的帮助下,洪阿姨很快被送往医院。
一阵忙乱后,他重回到大街,想起母亲的医疗费,不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昏黄的路灯再次把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没穿鞋,顿时觉得寒气从脚底袭来,一阵寒颤。他忙侧身找鞋,可挎包里那双鞋竟不翼而飞!
正在此时,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吓得他的浑身一抖,抬头一望,一张包公似的脸威严地瞧着他,这是洪阿姨最要好的邻居老张!
他惊出一身冷汗,拔腿想跑。不料,手臂像被人用钳子掐住一般动弹不得。老张一手把他提溜过来,另一只手递过一样东西——正是他那双鞋。
“小伙子,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遛进她家了?”
看瞒不住,他便一五一十地道出原委,说着说着蹲下身子哭了起来。并不断地喃喃:“我是第一次,第一次做这事……带我去派出所吧……带我去派出所吧……”
“好在你这一做救了洪阿姨一命,洪阿姨对我说,不要难为你,大冷的天别冻住孩子了……”老张似乎并不生气。
一听这话,他再也忍不住,放开喉咙像孩子一般哇哇地大哭起来。老张也抹抹泪,弯腰将那双鞋杵到他脚下说:“穿上鞋你才能走得更远——改天过来找我,你母亲的医疗费大家会想办法的。”
套上鞋,他站起来,紧紧地握住老张的手央求道:“张叔,求求您陪我去趟派出所——我不敢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