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过惯了苦日子的她平时非常节省，就连废弃的药盒、纸片都不舍得扔，理得整整齐齐的，用来练字。我知道母亲会过，但看到这双补丁撂补丁的袜子，还是感觉十分心酸。母亲退休前是中学教师，退休工资也不低，平素生活是非常简单，但怎么也没想到她连双袜子都不舍得买。父亲见我抹眼泪，拿过来一沓新袜子，说：“你看，你?妈有的是新袜子，这是她的‘功夫袜’……”。

　　功夫袜？看着眼前撂满补丁的袜子，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兄妹三人住在不同的省份，平素很少回家。每次回家，母亲都当我们小孩子一样，尽管我们都已人到中年，母亲除了给我们准备好拖鞋，牙膏、牙刷、口杯……还给我们准备好各种我们小时候喜欢吃的食物。记忆力日渐衰退的母亲，什么都记不大住，对我们的喜好却一点儿都没忘。我们离开家都20多年了，母亲的生活习惯一直都没变，特别是她的“夜巡”。

　　母亲夜间巡逻的习惯已有几十年了，事情可追溯到我们的童年时期，从我们和父母分房睡开始，母亲每天晚上都会起来几次，要么去给我们盖盖被子，要么用蒲扇给我们扇扇风……后来，我们长大了，离开了家，每次回家，夜半时分，母亲还是会习惯性地起来，挨个房间转转，看看我们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蒙头？有没有熬夜看手机？……母亲年纪大了，步履蹒跚，走路会有“跛踏跛踏”的声音。有几次，我刚睡着，就被母亲的脚步声吵醒。还有几次睡着了猛一睁眼，看到母亲站在床边，把我吓了一跳。再加上后来母亲不让我们熬夜玩手机……时间长了，我们便对她半夜不睡觉，挨个屋巡逻，颇有微词。面对我们的意见，母亲只是讪讪地笑着。

　　母亲对我们的意见看来是真的听进去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听到她的脚步声。在父母身边，我们也不好意思老是早上不起床。渐渐地，我们也改掉了熬夜的坏习惯，起码在母亲身边，我们的作息是健康的、规律的。

　　父亲说，母亲身体好的时候，晚上一直都在巡逻。一直巡逻？怎么没听到动静？难道她练了轻功？我十分不解。父亲道，你妈哪里会什么轻功，只是她自己缝制了这双“功夫袜”，穿着它，走路就没声音了，孩子在母亲心里，再大都是孩子，不转转看看，她总是不放心。

　　后来，母亲生了肺病，老是不停地咳嗽，她怕咳嗽吵到我们，影响我们休息，便把巡逻的任务交给了父亲。父亲和母亲不同，他不会挨个房间转悠，他只在客厅里坐坐，听听各个房间的动静了事。母亲每次都会等父亲巡逻完回去，才会睡觉。

　　如今，母亲的功夫袜还在，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多么希望能在睡觉的时候，母亲还会巡逻；多么希望能在熬夜玩手机的时候，再让母亲抓个正着。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一切都只能在梦里想想。但是，母亲的爱与温暖会一直陪伴着我们，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