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初期,刘兰芳老师演播评书《岳飞传》时,我正上小学三年级。那时学校离家较远,每天中午匆匆在学校吃过饭,就小跑着到附近一个要好的同学家去听,12点半“开书”,因此必须要在这之前到他家。待我到时,同院的几个孩子已经坐好,收音机放在一个杌凳子上,大家手托下巴,准备凝神静气收听那部引人入胜的评书。在大约半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几个平时活泼爱闹的小孩子特别安静地坐着,自觉地团结在收音机周围,津津有味地听评书。每每听到关键紧张之处,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像被点了穴位一般,如果谁不识相,恰在此时不小心咳嗽一声,破坏了气氛,肯定会瞬间收获几个人的一堆白眼!《岳飞传》中的精彩片段很是不少,至今我还会背诵里面那段著名的八百破十万的“贯口”:大王粘罕,二王拉罕,三王达罕,四王兀术,五王得利,带领三川六国九沟十八寨一百单八帮的人马,直奔爱华山。那一段时间,如果中午有事晚了一点,就奔跑着去同学家,也许到了某个小胡同时,听到院子里已经传出来刘兰芳老师银铃、爆豆般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停下身来,靠在人家的外墙上,直到把这段听完。
稍后一段时间,开始收听单田芳先生的《隋唐演义》。傍晚放学回到家,就赶紧写作业,为的是弄完后能赶上吃饭并听书。坐在饭桌前,小收音机放在中间,和爸爸、妈妈有滋有味地一面吃一面听,温馨间感觉那是最幸福的时刻。听到精彩动人处,爸爸就会连叫三声好,妈妈便瞥他一眼,把桌子里面扣着小酒盅的酒瓶子推到爸爸面前:她知道此刻,他一定要喝口酒“压压惊”的。单先生的嗓音独特,听到高潮迭起时,简直让人如痴如醉、热血沸腾。尤其是在细节评说上有独家语言:只见群贼们黑的白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个个眼珠子努努着,腮帮子鼓鼓的,肚子腆腆着,胸脯拔拔着,脖子梗梗着,屁股蛋子翻翻着,胖大的威风,瘦小的精神。一旦听到这些,充满好奇的我都会觉得面前顺次出现了一个个鲜活的人物。
小学时的一个假期,我是在北京大兴的姑姑家度过的。那时候收音机里正播放常志的《西游记》,每天总是和姑父在一起收听。如今想来,这部长篇快板书,使我熟悉了解了古典名著《西游记》,并在以后的日子里进行专题研究,发现了其中诸多的“秘密”。也正是儿时如醉如痴收听评书打下的“童子功”,使我这个“理工男”在上班十几年后游刃有余做起了文字工作,还水到渠成般加入了省级作协。
一晃几十载过去,如今是大数据、大信息时代,只要手握一部智能手机,随时随地都可收听评书。我就下载了几个相关的APP,每天利用上下班路上、做家务时等些许“碎片”时间,收听自己喜欢的评书,想听什么就有什么,想怎么听就怎么听,由过去的被动收听跃升为现在的主动收听,真是既方便又随便。略显失落的是,现在听评书能够增长知识,更重在重温、回味一段段美妙的清纯记忆,却怎么也难以真正找回少年时的痴迷和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