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掉手中的线头
作者:马锐 时间:2012-02-04 阅读:386
放掉手中的线头
■威中高二(19)班 马 锐
生命是一只无色的气球,只有不断填充氢气撑起干瘪的躯壳,才能焕发异彩飞向天空。
——引子
那些日子,我常常在半夜突然醒来。醒来之后亦会习惯性地走出卧室去倒一杯水,尽管很多时候并不感觉口渴,但我还是要去倒一杯水。每次端着水杯走出客厅,我都会发现父亲的书房依旧亮着灯光,偶尔我会推门进去提醒他休息,但更多的时候我都只是在门口滞留片刻,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时候,我和母亲都不明白父亲何以把自己的生物钟搞得如此紊乱,何以这般没黑没白地把自己孤独地囚禁在方丈之地。直到我爱上了让我欲罢不能的文字。我才理解“作家是世界上最孤独的职业”一语,也许父亲选择这个孤独的职业并对文字如此执著正是因为内心的孤独。
我对文字的好感最初也是源于孤独。小学毕业那年,家里送我去贵阳念书,尽管学校就在城区繁华的紫林俺旁边,一出校门就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的大街,但因为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周围没有一个好友,加上学校不布置课外作业又不上晚自习,每天放学回到租住的公寓便无所事事,只好去门口的报刊亭买一些青春读物来消磨时光。那段时间,我房间的桌椅上、沙发上和枕头上,到处都是同学给力推荐的郭敬明的《最小说》、饶雪漫的《最女生》、明晓溪的《公主志》以及张悦然的《鲤》、蔡骏的《悬疑志》之类的刊物。按照父亲的话说,这都是些缺乏营养的食物。但我从小就胃口不好,身子一直比较单薄,平时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些缺乏营养的食物,父亲喜欢吃的大鱼大肉我是咽不下去的,父亲喜欢读的书我也是从来不读的。不过即便是缺乏营养的食物,只要是你想吃的和爱吃的,吃了还是比空着肚子不吃好。这就如同一些生在乡间的婴儿,初学吃饭的时侯都是靠母亲用嘴把食物嚼碎了,再一口一口喂到嗷嗷待哺的小嘴里。尽管那样的食物营养成份不是很高,但只要能吃饱喝足,孩子还是一样健康成长。读书也是一样,不管是什么书,只要你喜欢读、只要你有兴趣读,读得越多,记住的词汇就越多,想像力就越丰富,写起东西来也就越顺畅了。再写周记和作文的时候,下笔就没有过去那么吃力了。上初二的时侯,周记本上的文章几乎都被老师批注了腥红的五角星,这是老师的肯定,更是无言的奖赏和莫大的鼓励。此后,我便把阅读和书写变成了执着的追求。那段时间,别人都喜欢在课桌上涂鸦绘画,我却在课桌上留下一段一段的文字,甚至于教室里的每一张课桌都留有我的笔迹。每天放学之后,同学们都走光了,我还坐在教室里唰唰唰地写着自己的所思所想,常常忘记了时间和空间,每天都是门卫来催促我说要锁门了,我才收拾纸笔走人。回到家做完必要的事情,阅读片刻,我便又掏出工具开始写,时常会写到凌晨两三点才开始入睡,第二天却又精力充沛地照常上课,照常阅读,照常书写。我也不知道文字究竟给了我什么魔力,让我如此沉迷、如此痴情而疯狂。
然而进了初三之后,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对文字畏惧起来,也不愿再把自己的文字与别人分享,甚至在学校会担心别人翻看到我的文章,包括父亲。记得当初我对文字狂热追求的时候,特别想把自己写的稿子让父亲看看,希望父亲也像语文老师一样对我的文字予以肯定,但那时侯我与父亲分隔两地,没有机会让父亲看到我写出的东西。而今与他朝夕相处了,我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写的东西,更不愿与他探讨我的梦想。因为我发现我写的东西越来越不像东西,甚至怀疑自己永远也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我担心自己写的东让同学见了会笑话我,说我是显摆,是臭美,是自不量力。也担心父亲看了我写的东西会说我不务正业荒废学习。父亲一直都希望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将来能有个正当的职业。父亲常说,上大学虽然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是人生最好的出路。要是不上大学,以后有了就业的机会你就不能与别人同台竞技,而不能同台竞技,你也就失去了发展的机会和发展的空间,没有发展的机会和发展的空间,个人的兴趣爱好和理想更是无从谈起。我知道,父亲这辈子走过的生活之路很曲折,很艰辛,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比他走得更平坦,更顺畅。所以,父亲也一直希望我好好读书,每次都能考出一个好的成绩。可我在学习上一直都是个成绩平平的中等生,每次考试都考不到父亲希望的成绩,也考不到自己理想的成绩。我又怎么好去和父亲谈论自已的理想,怎么好把自己写的那些不成熟的文字让父亲过目呢?
于是,我开始了禁闭式的创作,将平时写的一些文章放在自己博客里,有的还上了密码。我想这样就没有熟人会看到我的文字了,即便看到了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笔,表露何人之心。那些日子,父母以为我迷恋上了网络,表象也的确如此,争辩几次过后我便也就默然了。逢上三五天的长假,一到夜里我就黑灯瞎火地坐在电脑前,等待我所期盼的灵感。这东西总像昙花一样,稍现即逝,我不能不死死地盯着它,否则它会从我的指尖溜走,我必须牢牢地守住它含苞待放的花蕾,静待盛开的一瞬。很多时候,我都这么静静地盯着打开的word文档发呆。直到晨曦从门缝里爬进屋内,我才起身打开房门,或是去屋顶看看小城的日出月落,或是到院里听听高原的风风雨雨,直到头脑清醒之后,才回到房里噼里啪啦敲打出些密密麻麻的字符或是睡下。可刚刚进入梦乡,母亲就会比责备父亲晚睡早起更为凶狠地拍着房门逼我起床,我只好磨磨蹭蹭走出卧室,从未告诉她我才睡下并央求再睡一会,也从未敢告诉她我整夜都在追逐被我软禁的梦想。
这样的日子足足一直陪我度过了初中的最后一年。中考结束后,我忽然对这般折磨人的生活心生怨怼却又不知所措。在此之前,为了救赎自己套上枷锁不能自拔的灵魂。我曾想到过前人说过的那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师也说,徐霞客之所以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游记佳作,就是因为他用了30年时间,游历了大半个中国的山山水水。也许自己之所以写不出像样的东西,就是因为自己走的路太少,涉世未深阅历太浅所至。于是我决定和朋友一起去远方旅行。我以为遥远的旅途和风雨兼程的经历能帮我解开困惑以久的答案,好让我尽快逃脱桎梏的羁绊。经过几番软磨硬泡,我终于得到了父母的两张“通行证”,一张是去年八月前往上海参观世博园,去杭州看西湖美景;另一张是今年七月去游览古城丽江。途中几经辗转,往返之路不下万里,然而除了带回一身尘埃、一身臭汗和一身疲惫,像样的文字仍未写出只言片语。
今年半期考试结束后,学校放了几天假,算是大战之后的休整。因为连续几天的考试弄得头昏脑胀疲惫不堪,我也想放松一下自己就破例没像往常一样,一有空就盯着电脑冥思苦想。那天晚饭后,我陪母亲去广场散步,见会展中心门口的一个地摊前围了一群人,我以为是在卖什么紧俏商品。过去一看才知摊贩摆的都是些普通的小零小碎。有木梳、发夹、指甲剪、牙签、计算器、烟灰缸,还有书写笔、中国结、花露水、洗发膏、塑料钱包、驾证外套和舀汤饭的勺子等等,乱七八糟摆了一花油布。虽说货物都是些劣质产品,但价格也很低廉。花上一块钱能买上五盒牙签、两块钱能买一把指甲刀,三块钱就能买一个计算器。因为便宜大家都争相选购,摊贩又是收钱、又是找补、又是忙着解答客人的质疑,忙得满头是汗不亦乐乎。这时,一位年轻母亲拉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挤进人群,给小女孩买了一个粉红色的氢气球。小女孩问母亲:“妈妈,次(气)愁(球)怎么四(是)瘪的呀?”小女孩的妈妈说:“还没充气呀,气球要充了气才会胀起来,才会飞上天空。”说着把手里的气球递给摊贩充气。摊贩给气球充完气之后又找了一根线子把气球口扎好,这才把线头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抓住线头往头上举了举,又问母亲:“妈妈妈妈,次(气)愁(球)怎么不灰(飞)呀?”她妈妈说:“你抓住线头的气球怎么会飞,要放掉手中的线头气球才能飞起来。”小女孩一听把举着气球的小手一松,粉红色的大气球立刻从人群中腾空而起飞向天空。随着小女孩的欢呼雀跃,人群中也响起一阵喝彩。
看着在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气球,我忽然想到自己也像那只气球。之所以不能焕发生命的异彩,不能在梦想的天空自由飞翔,不就是因为自己读的东西太少,没有给干瘪的躯壳充足知识的气体,才写不出满意的作品吗?而自己又因为太胆怯、太懦弱、太自尊,总是害怕自己追求的梦想在别人不屑的眼光中灰飞烟灭,甚至会被别人挂在嘴边当作笑柄,尤其是害怕自己所在意的人不能给予自己认可。因而总是把拴住自己的那根线头攥在手里不肯松开。宁愿把自己思想的火花尘封在记忆里,宁愿把自己心灵的感悟破碎在时光中,也不愿与人展示,与人分享、与人沟通和交流。自己也就看不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也就失去了在创作上改正错误、扬长避短,继而逐步走向成功的机会。由此我想,我的困惑决不是我一个人的困惑,我的迷茫也决非我独自的迷茫,我相信一定还有不少同学也像我一样深陷泥沼而不能自拔。于是,我和几个好友商量后,在学校领导和老师的大力支持下,我们创办了笔花文学社和社刊《笔花报》。以便为自己也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互动的平台,让我们在这个平台上,一起放掉手中的线头,放飞手中的“气球”。尽管“气球”飞翔的速度有限、高度有限、距离也有限,但它毕竟在梦想的天空划过了属于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