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做一条狗
作者：□□杨文斌 时间：2012-02-23 阅读：505
当狗贩子用一条粗大的铁链将嘟嘟锁住脖颈，连拖带塞地装进蛇皮口袋的时候。我知道，这是我见到它的最后一面了……
永远记得，那天是2011年6月11日。
而2010年10月的一天傍晚，那是我见到嘟嘟的第一面。在昏黄的夕阳下，它和所有小狗一样遢拉着小脑袋趴在卖狗人的箩筐里，白如春雪的身上恰到妙处地点缀有七个黄色小斑点，样子着实惹人喜爱。卖狗人说这是纯种狮子狗，不会长大的，我便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回家后，妻高兴得不得了，亲自给它洗澡、做窝、用毛线编织拴狗带。看到它圆滚滚，胖嘟嘟的样子，我们便举手一致通过，给小狗取名“嘟嘟”。
接下来的日子，狗在我们那狭小的家里迅速融入了进来。每当有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进入房间，只需一片榻榻米拼图，它便兴致勃勃地趴在上面打滚、伸懒腰、打哈欠，不时还四脚朝天地伸出小手，吐出粉嫩的小舌头与你逗乐。每当下班归来，它总能听出是我们的脚步声，人从一楼院坝大门进来，它始终只是很兴奋地嘘嘘哼哼，而只要有陌生人到来，它则会狂吠不止。每每打开家门，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就会一下子扑倒在你脚下，柔软的舌头舔在脚背上，心里倍感温馨。
狗似乎也有时间概念。周一至周五，每天早上七点，它会很准时地来抓卧室的门，让主人带它出去外面方便。而周末时，一上午你不去理它，它也不会主动来抓门闹你起床。因平时忙于工作，中午有时还需留在办公室加班，我们常常一天才能回家一次。而每天上午出门之前，只需一碗汤泡饭，它便乖乖地呆在家里，代替我们整栋楼做好看家护院的工作。从嘟嘟来后，我们居住的那栋楼就从来没有失窃过。
每当周末不加班时，我们会带着它到草海边上去溜溜。时间一长，每逢周末，它便会充分利用出门去解手的时间，自己跑到草海边上去玩耍。回来时总免不了一身黑泥，妻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一次又一次给它洗澡。妻说，也怪不得它，谁叫我们天天均以工作为重，很少有时间陪它出去玩呢!
今年元月份，有事要请假回老家黔东南去一个多月，因火车上不能带狗，只好把它寄养在一同事家里。二月重返威宁，我们才发现嘟嘟长大了不少，差不多有十多斤了。租住暂居在别人房屋里，养大型动物总会带来不少麻烦。夜里同一栋楼的住户们晚归，它会狂吠不止，很是扰民。房东几次提出抗议，并在入户处贴字条明文规定：夜里十二点后禁止发出任何大声响。无奈之下，妻和我私下商量多次，想把它送人养算了。可是，问了多日，也无人家愿意收养一条狗。于是，我们顶着天天被房东责怪的压力，继续留养嘟嘟。
今年五月份，因工作的关系，我得转回原来的乡村小学去任教。学校距离现在居住的县城有六十多公里路程，我每逢周末才能返回城里一次。这些分隔两地的日子里，狗便陪同妻在这座无亲无靠的小城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为妻排遣工作之余的寂寞和孤独。每当我打电话来，狗便也会竖着耳朵在旁边侧耳细听，不时还会摇摇尾巴。妻说，在单位受气回家来，无人可诉，它就对着狗倾诉一通，心情也就慢慢好起来了。狗自然是弄不懂人们心里在想什么的，对于妻和狗，我心里只剩满满的愧疚。
前周妻告诉我，单位本周将组织大家前往云南丽江考察，时间是一个星期左右。叫我要么把狗带回学校去养一周，要么把狗给卖了。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迫于居住环境的现状，我们已再无法继续赡养一条狗。
6月11日中午，我鼓起勇气狠下心来，拨通了前些日子在街上记下的狗贩子电话。买狗人如约来看后说，这狗是狮子狗和本地土狗杂交而成，品种不纯，所以会长大，值不了几个钱。她问我要多少钱卖，我说我从没卖过狗，也不想卖的，但迫于无奈必须卖了，她给多少都行。狗贩子给40块，我说我买时都30元了。最终以50块交易完成。末了，我苦苦央求狗贩子一定要把这条狗卖个好人家去看家护院，千万别卖给狗肉馆。狗贩子支支吾吾地应诺着。
原来，一条狗的地位和身份卑微了，价钱尽也低贱至如此地步，这是之前我所没有想到的。狗作为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在做好了逗人快乐、排遣寂寞、看家护院、排爆打猎、牵引盲人等职责后，最终却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这是狗的悲哀，更是日益进步的人类文明的悲哀。
那天狗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狗贩子拖了去。用铁链锁着，用麻袋套着，然后绑在摩托车的后架上，绝尘而去，空中只留下一串串不舍的低鸣，随风飘逝。
卖狗当天，我一个人跑到网吧，从下午一直上网至深夜才回到家，屋里漆黑且空洞。
打开灯，屋里出奇地安静，却再没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扑到跟前来舔你的脚了，再没有深夜烦人的狗吠声了，再没有不想起床的时候有狗来抓门了，更少了房东的怨气。可是，整夜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假如人类对动物的爱心再多些，假如我们的房价不要上升得那么快，假如每个县市都建有完善的宠物收留中心……想着想着，于是翻身起床，在当天的日记本上写下这样的话：
“爱犬嘟嘟，如果真有来世，下辈子你来做人，我来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