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铁匠夫妻
作者:马召凤 时间:2017-01-10 阅读:250

张大虎夫妻正在打铁
打铁匠,一个曾经熟悉的职业,如今已几乎销声匿迹了,随着机械制造业的迅速发展,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渐渐在人们的生活中远去。拉风箱、抡大锤、淬火,真是一首交响乐。而如今,这样的声响渐渐远去……
在威宁四中前的一间20多平米的瓦房里,居民们每日会伴着“当、当、当”的敲打声醒来,鼓风机响起、铁匠敲击铁块的声音时而沉重,时而轻盈,把铁块放入冷水中淬火的声音“滋”的一声,光是用耳朵听,就仿佛看到了水中冒出的白汽。
在一间被熏黑的瓦房内,张大虎夫妻两人守着打铁这一行当足足22年。1994年,22岁的张大虎带着21岁的妻子陈兰花坐车从赫章县野马川到了威宁,刚刚踏上威宁这片土地,夫妻两人茫然,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在这片土地上做什么事情,做多久,能不能在此扎根。
到威宁的第一天,两人在威宁县城四处转悠,寻找着可以谋生的行当。找寻了一圈下来,不是工钱太少就是工作太难做,见威宁县内少有打铁的行当,张大虎和妻子一商量,决定做起家中传承了8代的老手艺——打铁。
在赫章县野马川石板组,张大虎一家是当地出名的铁匠世家,祖上8代人都是以打铁为生。铁是他们家族中几代人生存的依靠。张大虎从小在铁匠世家长大,耳濡目染,十多岁的时候就随着父亲打铁,各种生铁在他们的技术之下,变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铁钳、斧头、钢筋撬棍等实用的生活用具。
在威宁,张大虎夫妻打出去的铁器在每个乡镇都有售卖。张大虎回忆刚来威宁时候生意的火爆,每天都是从早干到晚,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中午吃饭的一个小时。那时候乡镇上散卖农具的人要从他们这里进货都要提前好几天预定。
夫妻两人每天一起床就守在铺子内,从早忙活到晚,泡在各类铁器的敲打声中,烤在红红的炭火之中,每天要喝上1000毫升的水才不至于虚脱。
而随着市场逐渐冷淡,夫妻两人的铁匠铺子也从曾经的各类经营变成如今的“斧头铺”,主要以打斧头为主。一把斧头经过取料、打胚、下钢、成形、打磨、淬火等工序,每个步骤都有讲究,特别是火候的掌握更是关键,火候不到打出东西太软,过了火候成品容易脆断。每把斧头30余元卖出,却要耗费夫妻两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算请了小工,一天从早上8点到晚上7点,最多能打20来把斧头。而纵观市场,目前超市等地没有售卖的铁器也仅有斧头了。作为农村人家劈柴砍伐的重要工具,斧头的市场也在逐渐萎缩。
凭着力气和技术吃饭的这门手艺给夫妻两人带来了生活的依靠,也留下了一身的病。
说话间,张兰花用钳子夹起发红的铁块,固定在一旁,张大虎抡起锤子在铁块上敲打起来。“当、当、当”的声音又在巷子里响了起来。一块并不规整的斧头模型在重锤的敲击矫正之下,变得规整,合乎常规。
忽然,只听“哎哟”一声,敲打的铁块飞溅到了陈兰花的脖子里。一块大拇指大小的发着红光的小铁块就这么黏在陈兰花的脖子上,陈兰花一动不动,站立在原地,等待着铁块熄灭方才把铁块从肉里轻轻抠出来。“不能在刚刚烫着的时候抠,那样会连肉都给带起来的。”
在铁匠铺的这22年中,夫妻两人有无数次这样被发红的铁块烫着的时候。在张大虎的胸前,被铁块烫出的伤疤一点一点的铺在皮肤上,皱皱巴巴。身上穿的一间长袖汗衫胸前那一块儿都是被溅出来的铁块烫的小洞,像极了一个漏洞大小不匀的筛子。
“视力下降、看什么都有点红色,听力障碍、总感觉耳朵一直有打铁是声音,常年抡大锤,两只肩膀不对称。”这些是张大虎夫妻的职业病。
在张大虎家,打铁的手艺到了他这一代共9代。“到我这一代也算到头了。”张大虎的孩子们都慢慢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在夫妻两人的铁匠铺子内,三个孩子很少涉足。
随着打铁行当的逐渐冷淡,夫妻两人也常常在思谋着更好的出路。却又常常不知该做什么行当了。22年,他们的每一样生活都离不开打铁,打铁是嵌在他们生活中的一个圆心。每每想到离开这一行当,夫妻两人又仿佛回到刚来威宁时的那一幕。
“算了,我也不会做别的,能做一天是一天吧。”张大虎抡起了手中的重锤,敲打这手中的斧头坯子,当……当……当……
晨钟暮鼓,伴着“当、当、当”的重锤敲击声,张大虎夫妻守着一间小铺子历经22年。
白驹过隙,多少铁块变成农具挖开农家黄土,铁匠夫妻背井离乡传承8代手艺。
时过境迁,当现代器械走进千家万户惠及万千百姓,铁匠在黑乎乎的作坊里,黯然抡起铁锤,发出最后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