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是风的旗帜
作者：杨光早 时间：2017-01-17 阅读：210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慵懒地照到阳台上。我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梳理着发霉的心事，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一看归属地：北京！电话那段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老师，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老样子，你是？”我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说。
“您猜？”她调皮地说。
我马上在大脑里搜索着这熟悉的声音，绞尽脑汁，无从知晓。“抱歉！老师真的分辨不出。”我尴尬地说。
“我是狗尾巴草呀，就是您说的风的旗帜！”
我记不清后来又和她聊了些什么，因为她的话早已把我拉到了回忆中……
一年秋天，我从师范毕业后，分配到黔西北边陲的一所农村中学教书。大约是开学后的第三周，班里转学来一个平凡的女孩。其貌不扬，成绩平平，寡言少语。也许是出于校长的权威，班主任把她安排在前排。没过几天，她一个人搬着课桌，挪到了教室后面的角落里。似乎教室里的一切与她无关，她关心的只有窗外的世界。
窗外那片没有硬化的土地上，长满了狗尾巴草，在萧瑟的秋风中，瑟瑟发抖，憔悴不堪。她的脸上写满了悲戚。
那节语文课上，我带着大家玩“击掌传花”的游戏。用黑板擦当“花”，我闭着眼睛击掌，待掌声停下，传到谁的手里，就要被罚唱一首歌，或写一篇作文。
随着一声清脆的掌声，游戏开始了。黑板擦很快传到她的桌上，当时她正看着窗外的狗尾巴草发呆，掌声停下了。接着是同学们的欢呼声：“唱歌！唱歌！唱歌！……”那欢呼声里夹杂着刺耳的嘲弄。她不会唱歌，按照“游戏规则”，她选择写一篇作文。
第二天，她诚实地把作文交给我。在作文里，她打开了尘封的心扉——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那年夏天，她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为了偿还父亲欠下的债务，她的母亲带着她嫁到这个边陲小镇。继父对她百般苛刻，有时趁母亲不在还猥亵她。她是一株孤独的狗尾巴草，她的生命里只有秋天……
读着她的作文，感觉有一株狗尾巴草穿过喉咙，戳到了我心里软软的地方，一种冰凉的东西滑过脸颊。我不知道用什么去拯救那颗幼小受伤的心灵，只是在评语中淡淡地写道：“其实我们都是平凡的狗尾巴草，为了阳光才来到世上。但狗尾巴草是风的旗帜，无论艰难苦楚，只要春天一到，就为风铺开一地绿毯……”
我没有告诉同学们她写了什么，只是当着全班表扬了她的诚实，并带着同学们一起把掌声送给她。从那天起，她像蝉蜕一样，变了一个人，上课专心，作业认真，成绩名列前茅，人也渐渐变得活泼开朗。中考的时候，以585分的优异成绩考取威宁民族中学。据说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现在在攻读研究生呢。
从她初中毕业到现在，仔细算算大概八年了吧，一直杳无音讯。我以为她早已忘却了那个像狗尾巴草一样平凡的老师。今天，居然接到了她来自首都的问候！闲谈中，我问她是什么力量让她化茧成蝶。她说就是您的话啊：
“狗尾草是风的旗帜！”
是啊，当初那株平凡的狗尾草，如今已风姿卓越地飘扬在未名湖畔。而我呢，我是那缕幸运的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