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

　　那天晚上，突然从噩梦里惊醒，睁眼看着窗外，发现夜未眠。

　　卧室的窗留了一条小缝，风探头探脑地从缝隙里挤进来，它似乎想看看床上的人是否安然入睡。

　　我来到阳台，楼下的核桃树、花椒树、万年青随风摇曳。紧挨万年青的房间灯还亮着，我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趴在桌子前，她面前摆着纸，仿佛是在沉思，仿佛是在发呆，仿佛是在微笑，因距离远无法看清。

　　灯光透过玻璃射在地上，树枝在轻轻摇摆，好像想喊女孩休息了。女孩对它视而不见，反而伸伸懒腰，打开窗户，从窗子里把水倒在了摇摆的树枝上，树枝抖抖身子，低头不语。

　　我把目光移到阳台上，花儿好像比白天长了，发出痴痴地生长的声音，草从泥土冒出来，摇摇头左右看看。我用手摸了摸嫩绿的草，草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轻轻一摸，草叶就坏了，用手一捏，草叶变成了一滩水。我急忙缩回手，蹲在地上，弯着腰闻闻，草香、花香扑鼻而来，马上沁入心脾，我忍不住大吸了一口气。

　　我把目光伸向远处，霓虹灯亮着，为晚归的人照亮。突然一个人影映入眼帘，人影长长的，渐渐模糊，嘴里糊乱地说话，不知是他口齿不清还是我耳朵不好，他好像是在胡言乱语，走路偏偏倒倒，难道是喝醉了。

　　一个女人在他后面跟着，一会儿用手扶着他，一会儿让他依偎着自己。不过，当她扶着他时，他却不由分说地甩开她。如此反复，也许是女人发话了，男人用右手搭在女人左肩上，女人吃力地随男人左右摇摆。但那一刻，忽然很同情那个女人，一个在深夜还要操心自己喝醉酒的男人。

　　我转身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我的爱人。他在用手摸着我睡的半边床，不知是他没有摸着我还是做梦了。嘴里说：“媳妇……”我没有回答。我看见他用手又摸了摸，还是没人，我正准备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他却一下爬起来。用睡眼朦胧的眼神看着我说：“媳妇，你是做噩梦了还是失眠了。”

　　“做噩梦了。”

　　“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你掉进洪水被水冲走了，我救不上你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无人帮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水卷走，就被吓醒了。”

　　“我不是好好的嘛。”

　　说完，爱人拿着我的衣服，来到阳台上，把衣服披在我身上。左臂环绕我的后背把手搭在我左肩上，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对我眨眨眼睛，微笑着躲在了云里。这时，远方传来了鸡叫声，公鸡好像是试试嗓子，接着又叫一声。嗓子试好了，其他的公鸡在他的带领下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这时，老公说：“睡吧，你看鸡又打鸣了，温度下降很容易感冒的。”

　　我想转身离开，耳里传来扫地的声音。在霓虹灯的照耀下一个清洁员穿着红衣服，弯腰扫着大街。这时，我想起了爸爸的话：“做什么都不容易，晚上人们各司其职，动物、植物不会忘记生长，月亮星星坚守岗位。人会失眠，夜也未眠。”

　　我要感谢这个噩梦，让我发现，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