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17

 　

　　　　　　　　　　　　                        　——武陵春·百草坪之夏

 

　　好多年了，每每想起百草坪，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就不会被她的花、草、牛、羊、少女勾魂。

　　在这里，我曾邂逅一种叫做“土铺”或是“拖铺”（彝语名）的花，一种八年（一说十年、十二年、甚至是十六年）才开一次的花。

　　真是“造化弄花”，我惊奇于这“八年才开一次的花”，八年才能绚丽绽放一次。据说绽放之后，它的根就烂了。在花没有绽放之前，它的根可以入药。放牧的大叔告诉我，许多年前，周边的村民们把这种花的根挖起到市场上去买，还能找回几块盐巴钱。这种花开的一年，周边养蜂人家的蜂蜜必定大丰收。

　　“土铺”花呀，好比流星划过天际，八年一次华丽绽放，这在“花界”应该是极其少见的，我猜想，这也应该是其它花们极其妒忌的吧。

　　可惜我问遍当地的许多人，包括彝族的知名专家学者，也不知道这种花的汉语名叫什么，中药名叫什么(若干年后，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它的中药名可能叫做滇黄苓，不知是否准确)。

　　百草坪的博大，足足40万亩。

　　在这里，我曾打马在长满青草的山丘上一次次地走过，或疾驰、或懒散，风手拉着手，跟随着我；牛羊散着步、不紧不慢，悠闲自得在走在我的身后。

　　此时的百草坪艳阳高照,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上,放牧着彝人们的梦想,成群的牛羊,或走或卧,咀嚼着它们自己的快乐,那些牧人的额上、脸上被汗珠紧紧地咬着。

　　彝家少女独具特色的民族服饰,在阳光下,似是仙女下凡……

　　在这里,感觉不到东西南北。往草丛里一倒,整个草地或整个大地就一齐涌了过来,那些小山丘上的牛羊,往上的好像正在放飞,往下的就像正在飘落。

　　风往往从高处弯下腰来,茂盛的草和争奇斗艳的花也就不再犹豫,犹如这里古老的民族一样翩翩起舞。

　　偶有粘虫、蜜蜂或者蝴蝶等光顾小花小草,与那些叫不出名儿的花或草抱成一团,害羞地低下头弯下腰躲进草丛里去了。

　　此时的天空不高也不低，正好草天相接，百草之中，细小的花点缀其间。

　　山口或者山尖，风一排排地下来，发电的风车厮吼着、呼啸着，凌空舞动，叶片倏忽闪动，太阳的光被叶片斩断，光芒射向大地，草们就激动了起来，与风共舞。

　　对于这里的牛羊来说,有多少根草就有多少次相遇。人与草、人与花呢?

　　所有的相遇都集中在了这个生命的伊甸园。

　　想起草地、想起花、想起伊甸园，情醉一地。

　　风起时，草与草、草与花耳鬓厮磨，恣意相随。

　　爱恋的草、爱恋的花，被牛羊一口吞了下去，化作春泥也就永世不再分开。

　　被马打滚的草地,在马的内心深处,一不小心,天空被打翻了过来,大地就把天盖住了,地上的红花绿草就成了天空的五彩霓裳。

　　马发誓,长天与大地作证,天上的牛羊就是百草坪的儿女。

　　这美得铺天盖地的草场，美出了高原的温度，也美出了高原的高度。

　　百草丰茂之时，也是周边荞麦丰收在望、马铃薯花开的时节。

　　在山的那一边，一曲山歌陡然飘来，仔细听，是男女对唱，他们唱的是苦荞花开、是洋芋花开，是遍地青草、是遍地牛羊，是你情我意，是永不分离。

　　这没有掌声的歌声响彻草原大地，从山的那一边走了过来，行走在山顶。

　　我用目光搜寻着这歌声的来处。

　　目光尽处，天与山相接的地方，他们骑着马，并排慢悠悠地行走，阳光逆照下，好一幅生动的剪影。

　　我突然想起一句诗来：“爱一个人爱多久，才能不爱；恨一个人恨多久，才能不恨”。

　　据说，那些唱歌放牧的青年男女，直接把他们一生的牛羊，赶成了白发；把他们成双成对的歌，唱成了百草坪上的天长地久。

　　在这里，岁月是静止的。

　　想起了岁月，我不知道，他们要看见多少次的草绿草黄，额头上才长起纹痕？要看见多少牛群羊群的更迭，才能叫做地老天荒。

　　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人生太短，许多事，就此错过，比如一生错过了百草坪，那是多么的遗憾。

　　我庆幸，我在这里，看到了无忧青山、无虑草地，自在的风、自在的牛羊马匹、自在的云，还有自在的人们。

　　是的，“心中若有清凉地，何处不是水云乡”。

　　骑着马，放着羊，牵着他的手，一生也就这样走，这何尝不是世人羡慕的生活？

　　这里的时光很短，一天的时间只够转一次山、看一次风景，转眼黄昏，仿佛一天的尘埃落定，夕阳过来，遍地金黄。

　　放眼四望，风车还在白云深处转动着自己的幸福。满山归途的牛羊，转动的风车仿佛就是为它们驱赶太阳的风扇。

　　天空并不辽远，也不低沉，正好，草天相接。

　　归程中，放牧的彝家少女扬鞭走来,我们的目光呢?怎么变得六神无主了？

　　呵,是的,我们的目光被她们的背影牵走了。

　　此时,目光把她们的背景粘住,而她们呢?依然说说笑笑,远了,她们的背影挣断了我们的目光。

　　远了,把断线的目光收回,这时,我们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因为,心没有了,心被她们带走了。

　　尽管目光断了、心也被掏空了,但我们好像依然觉得幸福涌动,那是谁也说不清楚、用什么语言都表达不了的味道。

　　或者说,这就是百草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