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25

　　毫不夸张地说，安宇大哥的散文《生日偶感》让我惊艳了一回。这些年，看了太多平庸的文字，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越来越少。安宇大哥出手不凡，文字犹如文火煲汤，不动声色的老道，不动声色的美味，读罢香绕唇齿，经久不散，品咂之余引发了我的一些随想。

　　关于过生日，我举双手赞同安宇大哥的观点。我一直对那些热衷于把生日过得欢天喜地，且年年乐此不疲的人持怀疑态度，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父母给予的，不管诞生的初衷是父母盲目冲动的失误还是深思熟虑的计划，我们都应该对给予我们生命的人心怀感恩。因为人的出生，是一次以命相拼的冒险，我们的生命，是母亲用淋漓的鲜血、无尽的痛苦甚至是年轻的生命换来的。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跪拜母亲也就罢了，不感谢母亲也就罢了，不陪母亲吃吃饭拉拉家常也就罢了。你还当她是空气，把她丢在家里，握着遥控器守着电视打瞌睡等你回家，你却整晚在外面呼朋引伴吃饭喝酒唱歌忘乎所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生日快乐的祝福。我不知道你凭什么快乐？快乐的理由在哪里？你可曾在欢呼嚎叫的间隙花一秒钟想一想你来到世上的此刻，母亲经历了什么？如果这还不算道德沦丧的话，人间已经没有道德可言了。

　　可悲的是，这样的事例在我们身边比比皆是，而我们已经熟视无睹麻木不仁了。朋友圈QQ群里频频晒生日礼物、生日宴席、歌厅场景，晒爱人晒孩子晒朋友，晒涂满奶油的脸，晒硬生生制造出来的喧嚣和欢乐——父母躲在阴暗的角落发霉了，鲜见有人翻出来晒晒的——不能吸引眼球的人事，不能满足虚荣的东西，即便是父母，那又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是个唯我独尊的年代，这是个必须疯狂刷存在感才能体现自我“价值”的年代，这更是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任何事物都可以用娱乐的方式来表达呈现，包括过生日这种我自认为庄重且有几分悲悯的特殊时刻，也在劫难逃。而娱乐的终极意义是什么呢？那就是忘却自我，逃避现实，如同一个人走在最熟悉的道路上，偏偏选择迷失自己，用短暂的刺激，麻醉或者说欺骗空虚狂妄的内心，制造欢乐的假象，孜孜不倦地追求“娱乐至死”，心甘情愿地选择“娱乐至死”。

　　每一种有关道德良心的劝诫都被这样的人想当然地上升成无耻的说教，他们自嘲、戏谑、藐视传统、宠溺在没有来由的自尊里我行我素，自我轻贱地面对一切，将人本该具有的严肃判断力彻底摒弃，对苦难的抵抗和善良的感知能力一步步退化。最终的结果是，看起来他们好像已经成了精神的主人、潮流的主导、时代的弄潮儿。他们高举反叛的旗帜，其实仍旧是活在精神空虚和物质统治牢笼里的顺民，华丽地苟延残喘。他们看上去足够快乐、仿佛远离了痛苦。他们讨厌自己的事业，但离开事业就寸步难行。他们依赖亲情，却厌倦亲情的存在。他们的字典里只有索取、索要甚至掠夺，却找不到给予、付出，更不会有牺牲，力求将每天活得光鲜亮丽堪称精致。但这耀眼的一切，不过是横流的物欲膨胀到没有边际的欲望，制造出的一个又一个光彩夺目的幻影，经不起现实的雨打风吹。

　　在完全被金钱和自然欲望支配的世界里，人的幸福观被扭曲了，对幸福不能形成正确的观念，他们追求的所谓幸福，是病魔缠身的幸福，是智障白痴的幸福。

　　这世上的很多事，犹如选择过生日的方式，没有对错的统一标准，党纪国法无法审判，道德良心无法谴责。公道不存，自有天理，当人的力量改变不了现状的时候，这样的事，必须交给自然法则来裁决。所以，我一直坚信事物的对应轮回和人性的因果报应，现实告诉我，这是真实可信的——今天故意在熟悉的道路上迷失自己的人，他们的下一代必将踩着他们的脚印，一步一步迷失自己。等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现在每年生日过得忘乎所以的你，血气方刚的年轻早已远去，蹀躞垂翼的老迈如期来临。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你，必将握着遥控器，孤独地守着吵闹的电视打瞌睡，非要等到那一声门响，悬着的心，才会落下来。(罗勇：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