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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24

安于静处

作者:唐亚杰 时间:2018-01-24 阅读:223


   这个晚秋的午后,“草海”浸润我的眼眸,也把我溶化进她的心里。
  湛蓝的天深邃空旷,慵懒的闲云如越放越高的风筝与太阳比起高低。远山,层层叠叠地涂抹成黄色、红色和绿色,像一张色彩缤纷的油画,又像渐推渐近的细浪,自天际裹着云的白和天的蓝奔涌而来。
  幽静的“草海”张开柔性的臂膀,把白云和天空紧紧地抱入怀中,此刻,谁还能说“世界上最广阔的是大海,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那胸襟,那气度,那神情,兀显高原的宽厚深沉和雄伟。偶有风拂过,撩动芦苇白色的头翎,“沙、沙、沙”的倾诉,情人般絮语绵绵。边上的菖蒲很是淡然,一丛丛一束束不生不疏地聚拢,着意减化季节的情愫,在水和草之间调和着心绪的落差。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浮萍、狐尾藻,默默无闻地注角着“草海”的留白。一袭光影,草是主角,因为能够快意地挥洒,所以不论高低错落,还是平面立体,都把“草海”的底版筑上永远的绿色。水面,无名小花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释放出个性,印映着靓丽的封面。“草海”,一个没有比这更精准的名子。
  秋光迤逦,驻足阳关山的滩头,四野沉静,水雾氤氲,潋滟和浩淼扩大思绪的时空。嗅着潮湿的味道,可以清楚地听见“草海”顺畅的呼吸,那呼吸均匀舒缓,张驰有度,仿佛二十万年前的地壳进化就在昨天,一汪海子从无到有的演变,由小到大的聚合,只有见证过沧海桑田的变迁,才有对世间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悠然,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怦然心动?同样那呼吸里注定有不为外人道也的神秘,看那一海子斑斓,试问星落岛,到底是天上星君的临凡降世,还是某位大神被贬下界?久久传说的八仙海,果真是八仙欢聚的修仙道场,还是只有吕祖洞宾的独自逍遥?当然那呼吸里必然有波澜不惊的超然,海子的命运多舛,历经三次人为放水的劫难,忍受过草枯、水干的痛苦,所以才欣然接受水丰草绿的满足。这世界自然造就了人,而人非要强迫改造自然,理在何处?海子勉强地接受有人的地方,必然被人打扰的定律,那是坚守顽强的性格不改海子的初心,安于静处作了不变的灵魂。
  乘着微风,徜徉六洞桥的长堤。因缘际会,看尘烟深处,有多少故事在时光的棱镜里进进出出。那虚无的“不尽羊肠道,崎岖出夜郎。乱山藏鬼国,老树聚蜂房。火种蛮烟黑,星聚塞草黄。前峰尤太险,立马意彷徨”的哀叹回荡在“草海”的荒烟里;朝代更迭,看世事如局,那乌撒驿“凤饮龙泉第一山,脱冠饯别两分难。渔人闹市三江口,六桥烟柳遇神仙。”景象宛如一梦。有多少曾经走过六洞桥的长堤,随着茶马古道“踢踢哒哒”的马蹄声,载来唐宋诗词美韵,传递明清的远达边疆夷区的信息。唱响生命的离歌,传达文明的自信;不屈使命,看雄风猎猎,杨柳依依,蔡锷将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燃起护国的烽烟,誓将讨袁反帝的旗帜插遍神州。历史原来弹指一挥,八千里路云和月,“草海”有见证,六洞残桥犹在,过客已矣,换了人间。
  撑一枝长篙,漫溯“草海”,阳关山若不悲不亢的隐士,掩映于斜阳草树、竹篱茅舍。修心养性,不问世间曲直事,心到之处俱是“桃花源”。能古今多少代,都付笑谈中,恰与六洞桥的寂寥挥映成趣,自然和历史在这里打了结扣,热闹和冷清之间也在这里划清了一条界限。可以相见,时光有意切换自然和历史的画面,自然袒露着不由人意志为转移的心性,在一程又一程的风霜雨雪里依然顾我,历史却由人主宰,添加太多的是非欲望。时光能够在自然里得到印证,却在历史里磨损颓废直至消亡。由是理解可以记载的历史,无论人还是事都凤毛麟角,而自然虽不擅长记载,却永存天地间。
  都说秋天的“草海”最美,没有春的妩媚,夏的狂躁,冬的凄凉,有的是天高云淡的缱绻,繁花渐落的内敛和走向成熟的思考。都说秋天的“草海”最迷人,没有人潮涌动的追捧,没有“人夸颜色好”的虚荣,没有追风逐浪的焦虑,有的是洗尽铅华的素面朝天。而那些“高原明珠”、“皇冠蓝宝石”之类的虚名不过人造的噱头,有和没有并不影响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存在。
  长篙慢划,搅动阵阵涟漪,金鱼藻森林摇头晃脑地打出墨绿色的欢迎手势。调皮的鲤鱼时而探出头,跳跃随行,时而拱嘴吐出几个泡泡,衬着斜阳,涣成七彩。高天一行黑颈鹤,声唳于九天之上,叫醒其它的野鸟“嗛嗛、关关、呱呱”地齐鸣,这里是它们的天堂,我却是一个闯入者。
  安于静处,“草海”焦距自然的目光,任何的虚伪和焦躁在这段焦距里无处可藏。安于静处,“草海”又是一面镜子,照着天地,也照着人的内心。安于静处,所有的喧嚣和浮躁都将归于蓝天,归于白云,归于绿色,归于历史的尘烟,归于自然的沉寂。
  这个晚秋的午后,走进季节的轮回,我在“草海”,我的影子溶化进云贵高原。
(散文类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