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9

　　丁酉除夕那天，由于我值班，直到傍晚才赶到老家。我忙着写、贴春联，家人分头准备年夜饭。暮色降临了，我们的年夜饭还没备齐。我们相互安慰说：“别急，慢慢做，春晚留到初一再去补看重播。”母亲也说：“年夜饭就要慢慢地做，慢慢地吃，不要怕晚。”在一阵紧张的忙碌之后，堂屋里铺好的松针上面终于摆齐了十二碗菜。耳房的电视里，央视春晚正在火热直播，一阵阵欢呼声穿堂而来，很有诱惑力。

　　一家人终于蹲在了神龛下面，开始吃年饭。这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是邻居五爷，他脸膛黝黑，须发凌乱，端着一个高温锅走进门来。随之而至的，是他粗犷的大嗓门：“我给你们端鸡肉来了，这是我自己喂的土鸡！昨天就盼你们回来了，今天中午还不见你们，我就寻思着等你们回来肯定来不及炖了，我就先把鸡杀了帮忙你们炖好……”五爷一口气说了很多。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锅盖，一股弥漫着幽香的热气升腾起来，不一会儿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工作的小县城距离老家不到30公里，平日里为生活奔波，忙于各种事务，我们几乎没有回老家。和老家的邻里之间往来，也仅限于红白喜事场中的短暂相聚。也许是因为太忙，也许是被城中小区里的冷漠所浸染，我们与老家的邻居，也几乎没有了往来，关系日益冷淡。除了老家的红白喜事，除了一年一度的春节长假，我们似乎忘记了还有那么一个村庄，还有那么一些邻居。与五爷家的交往也不例外。他们一年四季在土地上折腾，终日围着一群猪牛羊打转，几年不进一次城，更没空去我家。我们偶尔回老家也是来去匆匆，从未到他家里去坐坐。记得好几次回去，五爷都说要送马铃薯给我们带回城里吃，但都被婉拒了。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几乎被我们遗忘了的五爷，竟然在除夕之夜为迟到的我们送上一锅热气腾腾的土鸡肉，给我们带来了温馨与感动。 

　　我曾在自己的《回不去的村庄》等作品中抒发面对老家的无奈，以为我们早已被村庄遗弃，被邻居遗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村庄，再也融不进村民中去了。每年的回家过年，只不过是抛不下心中的乡土情结，割舍不下灵魂深处那一方微小的静土，给常年浮躁的心灵放一个假。也许，是我错了。村庄并没有抛弃我们，邻居也没有遗忘我们。而是我们的心灵在远离村庄的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冷漠。

　　夹起一块炖得烂熟的鸡肉，放进口中，清香扑鼻。咀嚼良久，我却说不出是啥滋味，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