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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21

故客忆事

作者:安俊丽 时间:2018-03-21 阅读:199


   草海的草,不是草原的草,是水草的草。只因那湖中水草太多,人们便赐了它一个名儿,就叫草海。
  对于草海来说,我大概也许也只能算得上是个过客,至多是个故客,毕竟我前前后后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怎样地用算数法加减乘除也超不过一个月的数字,我算不上了解她,然而,她又明明白白确确实实地渗入了我的每一个毛孔,流动在我的每一支血管,使我的身上从内而外都充斥了一股草海的味道,无论如何我也祛除不了,她的泥土的芬芳,她的海水的清甜,她的温润的风,她的蓝天白云的影子,她的和煦的阳光……让我恋恋不忘!
  草海的十月,我参与过。每一片土地都微笑着格桑花,几乎每一家院子门口都有那么几簇,或是浅红的,或是粉红的,或是紫红的,或是雪白的……草原上美丽的格桑花,散落在草海的土地上,反而给人别样的清新,阳光洒在上面,仿佛是那轻飘柔弱的花瓣承受不了的金子般的重量。我想我确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爱花人士,因为朋友说,真正爱花的人是不会摘花的,应叫她留在枝头开得更长久。而我的爱,大概是有私心的,可是十分喜爱的时候分明有一种激动得不能自己的邪恶力量,逼得我借由“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冠冕堂皇,偷采了邻家院子前对我呼喊的那一朵最嚣张的紫红色的格桑花。我觉着其实她们每一朵都在呼喊着我,我何尝不想把她们尽收怀抱,我记不得我经过的哪一块土地是没有格桑花的,我对朋友说“我好喜欢她们呀”,谁又知道那个“好喜欢”究竟是有多喜欢呢!
  我触到过十月草海里的夕阳,我真的触到过,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别致的夕阳。朋友骑着小电驴载着我环绕着大草海兜风,我们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以观赏夕阳西下,环绕的这个圈,不,确切地说,是这路上轻抚我的草海的风、蓝天白云下平静如水墨画的草海、草海中的一叶扁舟、海边稀疏摇曳的几排柳树、还有草海公路旁的休憩长木椅,把我的心紧紧攥在了她的手心里,我张开我的双臂,闭上我的双眼,拥抱她,我想让朋友一直这样不停地绕着,然而,我一句话也没说,我怕一开口,这样的美境就会被我打破。大约是六点左右,我们驻在了草海边上的一个浅滩,等着看火烧云,一大块乌云把太阳慢慢包围,直至完全吞噬,我说“今天看不到火烧云了吧,好像就快要下雨了”,朋友也点点头,说云太厚,不过他肯定地说“放心,不会下雨,因为草海是阳光城,不会突然下雨的”,于是我只好另寻乐子。即使草海上面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眼望去,只有东一垛和西一垛从水里冒出的草垛子,竟也让我想起孙犁笔下的白洋淀来。我说“如果这海水可以托起我的重量,真的好想躺在草海水面上,闭上眼睛,悄悄地享受这样的美景”,这里该是大自然最奢侈的赏赐吧!内心有一种喷薄欲出的欢喜,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拥入怀抱。有声音说“快看天上”,我以为是火烧云,然而又不是火烧云,是太阳从偌大的云团中间扒开了一个洞,她的光芒从里面射了出来,我该用什么来形容呢,就如同天地还混为一团,盘古开天辟地突然冒出的那唯一的一束金光,它正好打在我们隔海望去的对面的山坳里,朋友说对面的山好漂亮,我说该不是有神仙下凡吧!旁边的两个旅客样子的女士一直在拍照,她们想要留住这个画面,其中一个女士为我拍了两张,我张开手掌,撑起了一片天,我感觉我已经触碰到了天边,触摸到了软绵绵的云团,甚至触到了那一束太阳的金光!谁也不能够认出照片里的我,与这壮美的美境相比,我不过是照片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暗黑的影子罢了,我却能看见照片里的我,眼睛里都溢出了笑容,骄傲地以为自己已然跟这样的美境融合成了一幅画。
  来草海我都是寄宿在朋友家,朋友家就在草海边上。
  七点左右,我窸窸窣窣起床,我在房间里张望,一个人也没有,我以为都出门了,不,门都没开过。大约十点,阳光已经落在了邻家的无花果树叶上,也爬上了朋友家二楼的阳台,阳台上的簸箕里铺满了的新核桃,威宁也盛产核桃,这还不是市面上出油的那种,新核桃里面有一层皮,把皮剥掉,核桃有淡淡的甜味。他们的房子都不是特别高,我说的是楼层,一层大概两三米,朋友说,是因为很久以前有人说草海是石灰岩溶蚀湖,所以他们的房子不能筑得太高。他们陆陆续续地起了,阿姨特别亲切,她询问我说早餐可不可以吃炒面,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使劲儿地点头,这个时候太期待一大碗麻辣西红柿炒面,后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说不出名儿来的一小碗乌黑乌黑的类似干拌藕粉的东西,原来真的文化差异在此,我是个辣妹子,我确实不习惯这样的早餐,不过他们都很喜欢吃,而且朋友说这是养胃的好东西,后来的我也很怀恋第一次吃威宁炒面。
  我和朋友去地里摘菜准备午饭,又大又肥的菠菜,新鲜高嫩的我最爱的茼蒿菜,大朵大朵的花菜,还有比我家的大出四五倍的香菜大蒜……,我竟一时不知该摘什么的好,都是露天栽种的,不是大棚,我还以为我误闯了一个蔬菜基地,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沸腾的百菜火锅,嘴里已经默默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后来朋友告诉我,是因为海子边上的土地肥沃,草海又是阳光城,而且早晚温差大,所以蔬菜水果都长得特别好。我记得清楚的是,我们摘菜时没有分哪块地里的可以摘,哪里的不可以摘,哪块地是朋友家的,哪快地是别人家的,朋友家一块地也没种,但是他告诉我所有的蔬菜都可以摘,因为它们都是草海人种的,我瞪大了眼睛,一副“你确定这里不是桃花园”的样子。
  虽然是十月,晚上还是很冷,披上棉袄,我们出去吃宵夜,照朋友的话说,是带我去“撸串”,羊肉串,牛肉串,土豆串……,不是烧烤架上烤熟了用盘子盛上来,而是把烧烤架一起盛上来,边烤边吃,那天晚上,我吃了四五十串,是我吃烧烤吃得最多的一次,更重要的是,也是最爽的一次,朋友说他们小伙伴一起来都是比赛看谁面前留下的签子最多。这个地方成功地抓住了我的心,并且俘获了我的胃。
  隔年的十月我又去过一次,为了弥补没有划船游草海的遗憾,朋友带我去江家湾码头坐船,那个时候还是农家的小木船,年轻的邻家大哥哥慢悠悠地用木桨撑着小船,好像根本没有使一丝一毫的力量,只是任它在海面上漂流,我把身体搭在船舷边,把手放到海水里,冰凉冰凉的流水一波一波地从我的指缝跳过,那节奏就像拨动钢琴响起的音符,不断地邂逅的软绵绵的水草,有一种应该是叫伊乐藻。朋友一把捞起一扎杂草,抽出其中的一根,骄傲地告诉我说他们称它“水茄子”,可以吃,至于别的水草是叫什么,这并不重要,我每每记起水草挠过手心那舒痒的感觉,我就真的很想再感受一次!
  五月,我也来过。
  无论是几月,这里的早晚都是比较冷的,不管你中午是否打算穿你美丽的迷你裙,早晚都得乖乖披上棉袄才行。五月,威宁到处都绽放着洋芋花儿,不仅有常见的白色的,还有粉红色的,还没抵达县城的路上,就能欣赏好一路的洋芋花。洋芋就是土豆,是威宁最著名的特产,朋友家就特别爱吃,而且还是换着花样吃,早上吃炸土豆,晚上吃烤土豆,白天还去地里直接捡柴火烧土豆。他们的土豆又大又香,我喜欢在路边买阿婆们火箱烤的,每次买土豆,都会听到阿婆亲切地说“幺妹儿,要油辣子还是干辣子”,我最喜欢听她们叫那一声“幺妹儿”,就跟奶奶一般慈祥,她们是地地道道的回族,穿着很有特色,头顶裹着很素净的头巾或是头帕,在接过香喷喷的烤土豆时我扫见她们手上都带有银镯和银戒,也许这是她们的风俗吧。
  这个季节,这里到处都是翠绿欲滴的样子。
  朋友带我去海子里晒太阳,草海的太阳格外的温暖耀眼,草海的人们都喜欢晒太阳,她们总是喜欢站在太阳底下聊天。海子附近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荷花池里没有荷花,也没有荷叶,估计是太阳光的缘故,荷花池已经像极了稻田缺水四分五裂的样子。不过,因为草海原本就是沼泽地,所以即使表面已经裂开,下面的泥土也是湿软的,一不小心还会把脚陷进去。没有荷花,草海还是会给我别样的惊喜,旁边另一大块干了的沼泽地里铺满了压缩版的小荷花,叶子像极了小荷叶,鲜黄色的小花朵,像爬珊瑚一样铺满了一整块沼池,茎连茎,叶挨叶,很难找到她们的根在哪里,叶子光滑得翠绿就快要流出来,阳光下,小黄花一闪一闪的,我数不清甚至也无法尽收眼底,这比看荷花有趣得多!我尝试着与这些“小荷花”更亲密地接触,小心翼翼地下到皴裂的沼池地,我很安全,我轻抚她们,我俯嗅她们,我把她们捧在手心里。后来我胆子更大了,索性在她们中间找了一块干硬些的地方躺了下来,蓝天白云为被,“小荷花”池为床,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和煦清甜的海风抚过我的掌心,陶渊明“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时也是这般惬意吗?这才是真的晒太阳!沼池地里还有一垛一垛的神似秧苗一样的青草,蹲到草垛里,可以完全和外面的世界隔离。朋友说,池塘里漫有水时,这些“小荷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他们会到池塘里去摸鱼,我看过他们的照片,池塘的水刚好没过他们的腰部,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其实下面是有穿裤子的,那画面比古代帝妃用花瓣泡澡的场景更唯美。
  后来,我知道我所喜爱的爱不释手的“小荷花”是就是《关雎》里左右流之的“荇菜”;那足以让人与世无争的“草垛儿”就叫小草,也可以说它是一种草药,我终于懂了草海何以是浪漫的草海!我眼里的草海,虽只是她的冰山一角,已足以我感受到我语言的苍白,“言不尽意”!
  若说我所见的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春,是她的秋,那么也还有盛夏和雪冬是我未领略到的,记得第二次来游草海,火车上一旅客说我不像草海人,是否第一次来草海旅游,我说不是,先前来过一次,他说“那么你对这个地方还挺留恋的!”当然!听说冬天的草海是百鸟之都,听说百草坪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很浪漫,听说彝族风情很是有味道,听说草海盛夏的风更清凉,这不都是我的留恋和牵挂!
(散文类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