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盐仓
作者:黄彦园 时间:2018-04-02 阅读:260
一
春天真的来了,我和兄弟们前往盐仓,寻觅春的芬芳。
天气总爱开玩笑,偏偏这一天早上烟雨朦胧,竟让人有点儿又倒回冬天的感觉,可我们还是没有停下,因为一停下来,前面的所有欢喜都成了空欢喜。我们的第一站是三寨村的古树林。
进入古树林,仿佛来到了原始森林。上空,云雾缭绕,鸟声啾啾,微风拂过,雨滴簌簌地跌落,宛如一曲和谐的天籁之音;树干上,缠绕着翠绿的青苔,饮着从树枝上浸下来的露水,就像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酣然熟睡;地上,黄叶像清洗过一般,虽有腐烂的黑斑,却显得异常干净,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欢快的歌声,也像是痛苦的呻吟。这样的幽静,洗去了我们在尘世沾染的戾气,人也开始神清气爽起来。
看着一棵棵成百上千年的树,不禁感叹生命的短暂和渺小,这些树,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历史的盛衰,像我们这样的过客,不知道它们迎接了多少,又送走了多少,但是,它们依旧岿然不动,优雅从容,不悲不喜。一千年后,它们应该也还是这样傲然独立,不知道又要迎来送往多少人世的匆匆。
这时候,一颗独立在岩石上的树,抢入我的眼帘。我轻轻走进一看,突兀的岩石上,看不见任何泥土,感觉整棵树就生长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抬头一看,伞装的树冠横空生长,郁郁葱葱,隐天蔽日,气势非凡,令人顿生敬仰之情。
看着这棵树,我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颗樟树。那颗樟树,被火烧过好几次,被雷劈过好几次,底部被掏空,只有靠近岩石的一侧还有树皮连接着泥土,仿佛只要一缕微风就可以将它吹倒,但是它依然倔强地生长着。据说,曾经还干枯过几次,但最后都活过来了。于是,当地人把那棵树命名为“舍利树”。
它们,都是饱经风霜仍然要刺破苍穹的精灵,就像死后三千年也不倒的沙漠胡杨,都是对生命最好的礼赞。在他们面前,我们是那么卑微。
当一代又一代的过客已经走远,那棵树依然在那里安详地生长。
从古树林出来,云雾渐渐散去,阳光姗姗来迟,懒懒地照在脸上。蓦然回首,我看到那颗树上,露珠正闪烁着,像是在挥手致意。
二
从古树林启程,我们便前往闻名遐迩的百草坪。其他朋友都是这里的熟客了,只有我是第一次来,所以大家也有意迁就我,好让我领略一番。
或许是看了太多图片,或许是听了太多人说起过,或许是读了太多赞美的诗篇,或许是由于小时候放牧的经历,看见百草坪,我竟然没有一丝陌生感,一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
初春时节的百草坪,可谓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一眼望去,峰峦起伏,并不像想象中的草原一样平坦,或许这也正是它的独特之处。
一路高坡,来到山顶,一下车,便感受到了百草坪的热情,话还没有到嘴边,就被风扯出来,扔到山谷里,头发也幸灾乐祸地跟着舞起来。我们闭目呼吸这带着芬芳的春风,似有花香,似有鸟语,似有牧歌,似有田园......
这时,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朝着半山坡一个破旧的易拉罐扔石头,说是“打靶”,可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加入了这个队伍,易拉罐似乎有意和我好好娱乐一番,几个轮回下来,我们已经精疲力竭,可它还是远远地露出头来瞅着我们,似乎是嘲笑。
我们一边感叹小时候放牧练出来的那点技术已经消失,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轮番继续,咆哮声,喘气声,哀叹声,在风中酿成了童年的乐章,在广袤的草地上回响,春天也为我们舞动的身影加快了步伐,匆匆赶到我们的身旁,带走我们身上的慵懒,让禁锢的生命尽情地放飞自我。
终于,一块碎石,犹如箭镞,一个俯冲,只听见易拉罐“啪”的一声,便飞到了山下,顿时,世界静止了,好像风也停了,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咆哮和手舞足蹈的狂欢,吓得易拉罐灰溜溜地继续往山下滚去。我们就像凯旋的将军,双手插腰,得意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易拉罐。
一转眼,大家都瘫坐在草地上。
耳边,春风化作情人,耳鬓厮磨起来;抬头,只见白云,悠闲地飘过。这时候,我才觉得我是真正的自己,生命也才是真正的生命。
阳光开始倾斜,我们便起身,准备寻找那传说中的兵工厂。
三
穿过田埂,来到一片平坦的草地,不远处是拔地而起的高山,远远望去,半山腰就有一个岩洞。我们攀着岩石,爬上去。
拨开草丛,只见一个并不深的岩洞矗立在眼前,往下一看,一个斜坡到底,也就几丈深吧,我们反复观看,这真的是传说的“兵工厂”?感觉连个岩洞都算不上。
肯定是错了,大家开始议论,开始在周围搜索,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洞口。我和两位友人下到底部,回头一看,只见一束光照进来,天空变成了椭圆的,仿佛几缕白云便遮住了洞口,脑袋里一下子脑补起山洞里的情形,里面满是各种机械,一批穿着军装的人在拼命地忙碌,几分英姿,几分忧虑,小小的洞内,充满了风云变化。
抬头,只见上方的岩石一层一层的,根据我挖煤的经历,确信那是人工的痕迹,看着洞口斜坡上的石头,都是一些碎石的样子,明显是炸药炸出来的。我们确信这里不完全是天然的岩洞,但也不敢确定这里就是曾经的兵工厂,因为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文字。
我们不甘心地走下山,回到那片空旷的草地,席地而坐,联系询问良久,得知文字是刻在洞口右边的石头上,我们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去。
这一次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到那雕刻的文字,我们从洞口右边的石头上,一寸一寸地寻找,终于在靠左的位置发了一排模糊的文字,经过辨认,是“陆军机械化学校兵工厂”。我双手抚摸着那冰凉的文字,心里有些微微的颤抖,情不自禁缩回了双手,肃穆凝视......
我拿出手机,百度出了政府网上的一段文字: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中国,特别是1939年后期战争形势更为严峻,尽管中国军民奋起反抗,但日军一步步侵占中国领土,为确保西南后方安全及抗日机械的保障供给,国民党将陆军机械化学校工厂于1940年迁至威宁。
国民党陆军机械化学校源于交辎学校交通兵科,于1936年3月1日成立。该校的交通兵与辎重兵2个科。交通兵科皆在于培养战车与汽车军官和军士,先后成立了汽车驾驶班、机械修理班、战车战术班、战车防御训练班、机踏车军士训练班、战车教导营等。1940年桂南会战时,日军飞机空袭,该校损失颇重,奉命迁移四川潼南,因训练教育器材多而繁重,车辆、油料缺乏,不得已于8月迁到湖南洪江。战车机械研究班暂设广西全县,战车工厂筹备处则移设威宁县盐仓镇。因战车工程研究班与本校相距甚远,于1941年秋迁移到洪江。其间将洞口炸封填埋,现在洞内石壁上可见“陆军机械化学校工厂”字样。
原来,一段沧桑的历史已经被尘封,几近被遗忘。
春风依旧徐徐,我们静静地离开。在夕阳的余晖中,回头遥看这座不算伟岸的山,山腰的洞口依稀可见,山上的花,星星点点地开放着。
四
也许,春天,不一定是繁花似锦,游人如织,而是生命接受了一次洗礼,看看古木的沧桑与傲然,学得一份从容;在无垠的草地上,释放被禁锢已久的生命,找回一份童真;感悟先辈金戈铁马的艰辛,学得一份知足。
如此,便是春天,便不虚此行,因为真正的春天不在桃李枝头,而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