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作者:潘雨龙 时间:2018-04-03 阅读:344
已不见父亲有些时日!可在接到姐姐的电话之后,索然未到周末,我还是油然而生出要往金阳探望一番的想法。
二月的雨最无规律可循,也或许是春天的花悄然抛头露面,一些浮想联翩的画面也即将浮现?上天才会急着轻描淡绘地将这些诗意收入囊中。下了公交,放眼金阳,圆滑的露珠重岩叠嶂地堆积在道旁的樱花瓣中,像是执手的情侣沉醉在河畔的丛林里;均匀的雨点泰然自若地挥洒在小区的竹林苑间,像是久别的恋人相逢在黎明的梦境中……我也恰触景生情?见此情景,便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摄下扣人心弦的妙趣。心里也不禁生出些许念头,可得抓紧找个女友,趁着雨季在樱花的诗意里感受一番凡尘的浪漫。这阵阵烟波弥漫的雨天恰是填补心弦空缺的时刻,如若等到夏天再来捕捉春日的花痕?那一切终将沦为青灯古影。
“雨可否再大些?这样,一定会让意象更加妙趣横生。无论是诗人还是俗人,都定可涌现出自己心灵深处的诗篇。”我一路摄影一路遐思,也顺势将外套脱下披在肩上。祈求这片春日的雨点透进我的心扉。
待赶到金阳的时候,天色已彻底灰暗下来!幸好先前我在这里做过短工,才不至于因为找路而张皇失措。我向姐姐阐述了地址,但她仍怕我走错?自己忙于做饭,便邀父亲在路口旁等待着我。金阳固然是繁华的都市,但基于所租住的地界偏远,通往他们租房的地方成了一条乡村的泥泞小路;小路上凹凸不平,泛黄的积水遍地横生。对于泥泞的路面,我并不以为意,依然沉醉在诗意的雨点里无法自拔!若不是低头的瞬间,也断然不会注意到自己的白鞋已经涂上了厚厚的染料。遥想当年,也是在这种如丝绸般的雨点里,我在草海湖畔牵着初恋的情人,虽然连一个拥抱都会羞涩,但那段雨季的时光却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一路思量,当将至路口的时候,只见一副把双手相互穿插在袖子里的佝偻的躯体在瞭望着四方……他破旧的“解放鞋”上已经沾满了泥浆,膝盖以下的裤脚也已辨不清青橙蓝靛;仿佛,唯有单薄的衣襟暂时没有黯然失色,却也紧紧地贴在他瘦骨嶙峋的胸脯间。待再走近些的时候,我才辨认出是父亲。不知他何时又换了这身行装。雨点还是稀稀落落地挥洒下来,他也只顾在前头引领着我,除了简短的问候之外便无其他多余的话语。
母亲患了病,如今已经不能外出务工,只能在家里做些轻活。这次父亲是与姐姐一同出门的。犹记得,去年我来金阳的时候她还取笑着父亲,“雨儿,你爹总是常常迷路……”待脚迈进房间,我又险些退了出来;届时,阵阵油烟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想要笼罩住他们这间诺小的房屋。父亲还是喜欢喝酒,还没等姐姐把菜端上木桌,他的酒杯就早已窜在手中。姐姐一直为我夹菜,可他也只是一股劲儿地喝着他的酒。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待到九点多些的时候,他们便准备入眠了。姐姐的床端放在做饭的房屋中,或是为了避免肆意横行的油烟?姐姐还在上面铺了一张厚厚的油纸布。父亲是在另外一间只容得下摆放一张床的小屋里休息。这间小屋里并没有床,父亲只是在水泥地板上铺了一张草席、草席上便直接摆放着凌乱的衣物和破旧的棉被。他的枕头也是用一件冬日的棉大衣铺设而成……这一夜,他一味地将棉大衣尽情地往我的头下枕着。是断定我早已安然的睡去?只是,他或许已经遗忘了自己一如既往的呼噜声。到了半夜,窗外的雨也还是一直下着,但咚咚作响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丝毫打扰到他的安眠?他还是打着如雷贯耳的呼噜声步入梦乡。到了夜间两点的时候,也不知为何,他猛然醒来,待我回复他,才两点的时候,他便又安然的睡去。到第二次,又问及我时间的时候,他便突然翻爬起来,待我又清晰地表达是五点半时,他又若有所失地躺了下来。到了六点,他便直接起床做工去了。在他穿了衣服离开之后,我便悄悄站在二楼的楼道边沿,又一次看到佝偻的熟悉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踏在泥浆四溅的小路上……我不知,又会有多少污浊的积水粘上他的裤脚;也不知,又将有多少飘零的雨点打在他的脸颊……我就这样伫立了许久,可天际还是灰暗着;咚咚作响的雨点声仿佛还在我的记忆里回荡,可我却依然看不清他走过这尘世的每一个脚印。
父亲就这样走了,我也只得返回而躺进他用肢体温暖热乎的被窝中。索然过了许久,可被窝还是透出阵阵余温,像是凉凉的地板被谁换成了火盆一般。但在这般温暖的被窝里,我的眼角却不知不觉便湿润起来。我再也难以入眠,我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天明。我没有再刻意去听,但窗外的雨点却仿佛逐渐销声匿迹了。我静静地拥抱着父亲破旧的被窝,直到一缕阳光透进窗户的时候,我才赶紧翻爬起来。这一刻的窗外,太阳撒下的光辉映射在小路上的泥潭中,泥潭也像是干涸后便会生出珍珠碧玉?只是一股劲儿地借着风吹挪动泛黄的波纹。
天晴了……
待洗漱完毕,我便要赶回学校上课。抬头仰望着昨夜雨点依旧稀稀落落的天空,阳光俨然散布在金阳的大小山头。这一刻,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我却无力地奢求着,金阳的雨——我宁可辜负了一片人间的美丽,也不再期望你悄无声息地浸透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