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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20

面对一群古树林的生与死

作者:张锋 时间:2018-04-20 阅读:214


   苍茫乌蒙山,千里乌江源。
  盐仓镇三寨村中寨组李家老屋基,一个隐藏于乌蒙山褶皱中的小小村庄,有山有水有树有人家。
  涉足村庄的理由,缘于一位朋友多次的叙述和邀约里,都提及村庄里有着一群古树林,方圆百里并不多见。
  悄然走进村庄,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天空不时飘洒着牛毛细雨,略显微寒的空气显得有点冷凉。
  沿着一条覆盖泥土与青草的坚硬的水泥路,村庄在一片薄雾里渐次清晰。
  几户人家零散的分布于山头,石头堆砌的墙、泥土烧制成的青瓦、墙壁上那些已经泛黄的石灰缝,可见这些房屋有些年头。
  一年之计在于春。两个男人正把堆放于屋旁的农家肥,一箩箩运往土里,为全家人一年四季的生活口粮忙碌着。我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显得已经司空见惯,犹如他们家那只慵懒地蹲在窗台上的猫,一切与它无关。
  从这户人家的房前走到屋后,一群古树林悄然来到了眼前。从立于古树林前的那块石碑上,得知这群古树林分布面积八十亩,有四十七株高山栎、六株鹅耳枥、四株玉兰树。
  目光从石碑上的文字向树林游移,四株玉兰犹如四位娇羞的姑娘,对着围绕在身边的这群粗壮的古树,倾诉着心底的呢喃细语。树上的花骨朵儿静静绽放,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花香,粉白色的花瓣同周边坚硬的石头,多了一种以柔克刚的韵味。
  也许是在千年亦或万年前,一粒粒种子在大风中飘散,散落在这乌蒙山的石头缝隙里和瘠薄的泥土里。面对这些坚硬的石头和瘠薄的泥土,一粒粒种子没有选择放弃,而是依靠着滴落石头缝隙里的雨滴和附着在石头上的丁点泥土,生根、发芽,直至长成这群树根密布、树干粗壮、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物竞天择被这群古树诠释得那么淋漓尽致。
  世间万物,皆难逃生与死,只是生与死的时间与方式不同而已,亦如这群古树林,经过千年亦或万年的风餐露宿,从一粒小小的种子成长为一棵棵参天古树,在乌蒙山中的日升月落里,演绎着生命的繁茂与枯萎。
  活着的,平静地活着。
  那些裸露于地面上的树根,从树干根部呈放射状弯弯曲曲延伸去很远,上面布满浅绿色的青苔,酷似一条条在森林里蜿蜒爬行的绿色的蛇;有的树根怀抱着一块块石头,用纤弱的根尖钻进镶嵌在石头缝隙里那些少得可怜的瘠薄泥土里,靠着泥土所提供的微少养分,源源不断地为树干补充着延续生命的“血液”。  
  那些粗壮的树干或直立或弯曲或分叉,面对风霜雨雪的洗礼,全都向天空舒展着骨骼延伸的高度,向四周扩展着生命的年轮厚度。从树干上不断旁逸斜出的枝条,纵横交错,长满密密麻麻的碎小叶片,树冠层叠为一顶顶绿色宽大如伞的树冠,为树荫下的小草小树遮风挡雨。
  那些活着的古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静静地生根发芽开花长叶,静静地守护着村庄,静静地见证着村庄里的人是物非,一如面对我们这群俗世过客的造访,古树群平静如水地接纳了我们。
  死去的,安静地死去。
  在这群古树林的中心地带,一棵古树已悄然死去,没有了枝繁叶茂,没有了鸟儿在树叶间的鸣叫。周围空旷的空间,足以证明这棵古树活着时的繁茂。虬曲粗壮高大的枯干,依然屹立于风中,还依然保持活着时的长势。风雨的洗刷,树皮开始脱落,树皮脱落的地方,树干泛白。那些还未脱落的树皮上,长满了浅绿色的青苔,生与死的交替在这里那么明了。
  在这棵已经死亡的古树根部,一块石头已经深深地镶嵌进树干里,树与石头已相互融合在一起。用手触摸,石头纹丝不动。
  某天,这棵死亡的古树也许会轰然倒在乌蒙山的这片高天薄土上,躯体将慢慢腐烂化作尘土,也许会化作村庄上空的袅袅炊烟,随风飘散在乌蒙山中,了无踪痕。但不管这棵死亡的古树最后归程如何,它至少用繁茂与枯干的方式,表达在这尘世间曾经活得那么平静死得那么安然。
  在这群古树林的领土上慢慢行走,只闻脚下枯叶的簌簌声,物竞天择在这万籁俱寂中清晰无比。
  用手轻轻去触摸这群古树林的躯体,生与死的对照和对生与死的抉择,内心深处无比释然。
  离开这群古树林,返回尘世的路上,自己躁动不安的灵魂找到了澄澈如水的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