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25

　　去年春天，弟妹为我们老杨家添了个二胎。三弟脱不开身，让我去老家接母亲来城里照顾弟妹。回到家，母亲早已准备好满满一筐鸡蛋，还有尿片、背衫之类的东西。父亲在篱笆墙下一遍撵鸡，一边咂着旱烟。简单吃过点早饭，我开始忙着搬东西。

　　母亲心疼地说:“自己做点吃，照顾好自己。”

　　“没事的，你们放心。”父亲故作轻松地说，其实眼睛里早已经噙满了泪花。

　　父亲年纪大了，又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症，腿脚不灵便。这些年来，我们几兄弟一直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一直是母亲照顾他。在我的印象中，他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地过日子，从未离开过。如今老了，父亲却成了留守老人，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陪伴他的，只有老家那堵斑驳的泥巴墙。

　　上了车，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嘱咐。父亲一边点头一边说: “你们放心走吧，没事的，一会儿天黑了开夜车不安全。”说完转身走了，那蹒跚的脚步里有些许不舍，还有几多无奈。我发动了车，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我与父亲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父亲转过身来，盯着母亲的背影看，直到车子消失在尽头的拐弯处。

　　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脑海里却浮现出相同的画面来。那年秋天，父亲送我去毕节读书。在颠簸的汽车上，父亲坐前排，我坐后排。睡眼惺忪中，我看到他几次转身，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让我好不自在。到了学校，我接过背包，父亲转身离开了。我掏出眼镜，无意中从镜片中看到父亲在人群中转过身来，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寻找我。

　　“爸，还有事吗？”我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边。

　　“没事，好好学习，父亲是儿子天上的星，你做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哦。”父亲一边揩汗，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我郑重地点了点头，默默地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还在想他转身的姿态。

　　“你每天都接送言儿吗？”母亲的话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是啊，城里车多人杂，不放心。”我心不在焉地说，思绪又飘到了儿子那里。

　　从儿子蹒跚迈出人生的第一步那天开始，我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随时张开双臂。儿子会跑了，我一路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儿子上幼儿园，我送儿子走进校园。直到现在上小学，每次送他去学校，离开后我仍习惯性地转身。但他早已汇入人海，只留给我一个消瘦的背影。

　　车到了小区，我打开车门，搀扶着母亲下车。我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母亲的后面。母亲六十多了，腰板还不错，但步履已经有点蹒跚。看着她两鬓的霜花，才发觉母亲真的老了。这时三弟早已迎接出来，搀扶过母亲。交托清楚后，我准备离开了。

　　母亲突然转身说: “回去时开车慢点！”

　　我的心又颤抖了一下。是不是人到中年，变得多愁伤感了呢？不是啊。人生，有时真的需要转一转身。转身，你就会看见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

　　因为有一种爱，叫做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