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09

　　“小伙子，好要买鸡蛋，屋头土鸡下勒，好吃勒很。”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对着我说。我驻留了脚步，和她寒暄起来，老人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从农村步行而来，每天就以卖鸡蛋维持生计，满头长发罩上了一层岁月的白霜，蓬松而凌乱，那深深凹陷进去的疲倦的眼睛很深邃，似乎可以洞悉黯然世事，一双粗糙黑瘦的手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血管又青又紫，镌刻着老人生活的艰辛和苦涩，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铭刻着七十年来的风雨人生路，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日过午时，老人却还等着卖完鸡蛋后再吃东西，她跟我算账说：“平时鸡蛋5毛至8毛一个，两个鸡蛋可以换一个包子，要把攒下的钱带回去给孙子买吃的，我年纪也大了，随便吃点渡命咯。”老人家境拮据，且一生命途多舛，尝尽人间辛酸与疾苦，中年丧夫挑重担，她泪洒沾土，毕世艰辛，日夜奔忙，田间地头影随身。老人回忆，那是多年前一个秋风起兮秋日凉的夜晚，瑟瑟秋风掀茅屋，哀声霭堂，悲泪长流，老人眼含热泪且思绪悠悠叨念着。而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老天却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去年春天，还是冰冷的风吹拂着大地，山间小路依然泥泞，在陡峭的悬崖上，老人心爱的儿子突然从岩石上坠落下来，老人血泪哭啼，撕裂叫喊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响彻了山川河谷，在空旷的时空里不断盘旋回荡。从此，那山坡上的土堆，饱经岁月风蚀，周围杂草丛生，老人时常去为儿子打扫“屋子”，坐在那儿，老人依然听闻夜雨鸦悲啼，凝望黄花、白酒、烧纸，把悲恸寄托于无垠的天际，老人心灵的低语令我凄怆动容，心灵的热泪犹如滔滔江水，偶尔平息却不停翻滚，我把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向她买了20个鸡蛋，老人双手颤抖，拉着我的手说要找我钱，我说不用找，老人顿时百感交集，或者说惊慌失措吧，心中万语千言却欲言又止，但我深知老人内心的那份感动、那份谢意、那份真情！我看着老人慈祥的容颜，怀着一颗沉痛的心，慢慢地走进了人群。

　　星空逐渐增添暮色，返程的人们脚步变得匆忙，老人应该要回家了吧？依然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日落的黄昏下渐行渐远，直到涌动的人群被夜幕吞噬，茫茫城市她却无法找一个蜷缩的角落，或许，那看似残缺的家才是老人的归宿吧。作为贫苦百姓出身的我们，对贫苦人民有着特别的情怀，因为深知贫苦生活的苦与涩。

　　当我行走于微微湖畔，拐角处的茶馆里飘出几缕老茶的馨香，茶馆里坐满了喝茶的老者，听着周围老者们的故事，遥望着远处的乡村，想象着乡村的炊烟、溪流、田野和零星的农家灯火，黑夜似乎来得很急促，阵阵轻风拂过松林，偶尔传来吱吱作响的声音，路两边是光秃秃的银杏树，在霓虹的闪烁下变成了一条直线，不断模糊着我的眼球，映衬着即将拉下的夜幕，我站在那条青石街道上，那座风雨桥脚里，此时，老人应该回到故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