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01

　　最近掀起了卖头发的狂潮，隔壁大妈、小娘和英姐姐都把头发卖了。大妈的头发卖了七十，英姐姐的卖了两百。大妈的头发并不是很好，扎起来离腰部还有一掐，但英姐姐的长飘飘是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扎起来吊在头顶上，直直地下垂到屁股下，很是漂亮。妈妈的头发也很漂亮，浓密乌黑，只是长度比英姐姐的短一点。大妈说买头发的商贩为得到英莹姐姐的长发，从她给大妈开始剪头发就对英姐姐各种怂恿，而且把价钱从最初的一百五十块提到了两百块，最后英姐姐觉得也是道理，索性就剪成帅哥头型了。英姐姐回来时，变成了一个“帅小伙子”，一头的碎发，短短的，而且还左手右手的拎着三个鲜艳的口袋。英姐姐打开口袋，里边有两套漂亮的衣服裤子，一双高跟鞋，还有一把大大的面条，英姐姐很不好意地跟二大妈说：“买了衣服，剩的钱也就二十多块钱了，所以只买了一把面条，还有一斤豌豆面，我们可以搅凉粉明天中午吃。”二大妈听着英姐姐的汇报，甚是高兴，并伙同妈妈过段时间去卖头发。大妈和英姐姐掐了一掐妈妈的头发，说再长上两个月应该能卖两百块钱。妈妈听说再等两个月自己的头发能卖两百，也特别高兴。决定等两个月后的今天和二大妈一起去集上卖头发。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的很动人，这时在旁边不说话的大奶奶唰地脱下了包头，露出小指头般粗的辫子，急忙叫英姐姐和大妈说：“你们两个赶快帮我看看我这个能卖多少钱？”大妈看到大奶奶断断碎碎的辫子，头顶还有一片秃秃的，笑的前仰后翻，连二大妈和妈妈也忍不住笑了，“你那小辫子谁要啊？还没脱下包头，买头发的就跑了。”英姐姐看大奶奶有点不好意思了急忙开解说：“大奶奶，你的头发都白成那样儿了，买头发的人不要。”大奶奶听了英姐姐的解说灵机一动，“英啊，你下个场帮我买个染发剂来染染，那样就能卖了。”这时大妈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开始了，边擦眼泪边笑的捂着肚子 。“大妈，我肚子都被你笑痛了，你那头发不卖都秃了，卖了还能剩几根啊？”妈妈在一旁用手拐了一下大妈，也跟着英姐姐开解大奶奶。“大奶奶，你年级大了就不要剪了，等我卖了头发买鲜肉、面条来，你来我家一起吃。”大奶奶听到妈妈和英姐姐说她的头发卖不了，脸上惨白，扭头拿着她的锄头走去地里了，走了几丈远后很不高兴地甩回了一句话：“要是我还有年轻时的头发就不用问你了！” 我认真地听着妈妈和大妈她们的每一句话，并深深地被妈妈的“等我卖头发，给孩子买新肉和面条，你来我家吃”这一句话吸引了。我想再次确认妈妈是否会像说的那样真的去卖头发，但当着大妈们，我不敢问。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问妈妈：“妈，我们真的能吃新肉面条吗？”妈妈看着我胆怯的面孔，安抚到：“嗯嗯，你们乖点，听话点，放学早点赶回来干活，两个月后的这个场我就卖头发给你们买新肉和面条。”我一时激动得不知所措，“嗯，我会听话的，妈妈，我和姐姐明天放学就去把门口的那个包谷薅了。妈妈，英姐姐买的豌豆面做凉粉应该很好吃吧？这个天气这么热，下午太阳大时要是能从地里回来吃一碗凉粉应该很香啊！” “你那点小心思啊，又馋嘴了吧！你们听话，到时候也给你们买豌豆面做凉粉！”为了掩饰被妈妈看破的小心思，我唱着昨天音乐老师教我们唱的“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啊！我们意气风发，走近那新时代……”并跑出去了喂猪食了，山里一直回荡着我五音不全的《走进新时代》 ，此时晚归的鸟儿也跟上了我的节奏，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第二天我们去英姐姐家吃凉粉，她们又商量着决定下个月的场去卖头发，并出计多要点价，听着听着，凉粉还没吃完，我就想打瞌睡了，迷迷糊糊的，就看见了地里的包谷已经熟透，撕开包谷叶子，我看到了里边呆坐着圆圆胖胖的包谷棒子，身上背着很多金灿灿的包谷子，“幺月，你的碗都要洒了。”被英姐姐一叫我就惊醒了。突然，猛地回过神认真的问了一句：“妈妈，你的头发还要多久才能长长呢？”妈妈看我馋嘴认真的样，笑了笑，“要不了多久了，你英姐姐和大妈不是说了再长两个月就能卖两百块钱吗？”妈妈说完这话嘴角也露出了的会心的微笑，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计算离妈妈的头发长长还有多久，读二年级的我已经能算出一个月有多少天，也能计算离妈妈卖头发大概还有多久。英姐姐剪头发的这一天月亮很明，所以我想妈妈卖头发的那一天月亮也一定很亮。

　　近来干活，我和姐姐都觉得很有劲，当累了时，杵着锄头歇一下又继续了弯腰薅包谷了。今年夏天的活干的比往年快了很多，地里锄草的活也早早地完成了，并都长出了嫩草。看着地里长出的嫩草，我知道离妈妈头发长长已经不远了。

　　很快，又到了一个星期六了，早晨的太阳透过玻璃有精神地晒进了新房子，我们还在睡梦中，就被妈妈叫醒了：“幺月，你们赶快起床吃洋芋，让二哥哥去二大妈家叫哥哥回来陪我送点包谷去上车拿到场上卖，然后给你们多买一把面条和豌豆面。”我本睡眼惺忪，但听到后面的几个字，马上精神地跳起来。我起来时，妈妈已经打整好了，洗好的头发扎成长长的辫子，直打在腰带上，妈妈担心买头发的人看不出她头发的真实长度，不肯出价钱，所以今天就干脆脱下了以往穿的民族长衫和包头，改穿一身汉族的短衣服。

　　六月的天气很辣，但还是很美好，我们兄妹今天的任务是割草和薅完最后一块包谷。按照最近干活的劲，用不到下午四点就能完成任务了，这也是一年夏天中的任务，完成了这块地，今年的夏天也算圆满了。捡完了地里挖出来的杂草，我们并不打算回家，因为这块地位置好，随时能看到妈妈赶场的那条路。太阳慢慢移到了对面的半山腰，金黄色的夕阳映照着李家院子，路口被我们看的好像都变形了，才看到妈妈的身影，由于半天没眨眼，眼角边都挂着了泪珠子。“阿……妈妈回来啦。”我边叫着边把锄头往姐姐面前一扔，就先跑去迎接妈妈了，很快，哥哥姐姐也来了。我像一只兴奋的小狗，蹦蹦跳跳，围着妈妈，“妈妈，你累不，我拉着你这个坡就不累了哈！”哥哥要接过妈妈背上的背箩，但妈妈不让，“还是我背算了，妈妈知道你们懂事，但是也不能让你们给重活压的不会长个了呀，人家都说孤儿不会长高，我偏不让这句话变成真话！” “妈，您歇两分钟，让哥哥来背吧！我们今天不累的，四点过我们就把草都全部捡完了。还割了猪草呢，”妈妈听到贴心小棉袄说了暖心的话，很是高兴，“你啊，做不了什么事，但是经常拿一张小嘴哄得妈妈再累都不累了，回去给你煮面条吃，还有新肉噢！”听妈妈这样说，我不好意思地扯出别的话题，牵着妈妈的手，高高兴兴地蹦回家了。

　　今晚月亮还是跟英姐姐剪头发时一样高，还是那么亮，甚至更亮，我们全家吃完新肉面条后坐门口歇凉，月亮罩着的村子似乎比以往大了很多。今天捡完草的那块地里虽然有点黑乎乎的，但还是能看到包谷已经长到我耳朵那么高了，新房子下面的地里，包谷绿油油，叶子被风刮的飒飒作响，两块地的高度和绿度组合就成了一个完美的风景图。月光照射下，虫子的叫声也特别响亮，如果虫子和我一样会想吃新肉面，那它此刻肯定也跟我一样等待着妈妈的头发再次长长。我也在想妈妈的头发卖了后，头上还剩几根头发？妈妈包裹着的头巾遮住了全部，因此看不到一根头发。快睡觉时我问：“妈妈，你的头发还剩几根？”妈妈笑笑，没做回答，姐姐打了一下我的头，“你傻呀，头发能数清吗？”挨了姐姐的打，我委屈地辩解到：“我是怕买头发的人把妈妈的头发全部剪没了嘛！”妈妈听到姐妹两的对话，还是笑了笑。然而，我发现妈妈的笑有点苦涩，即便妈妈再掩饰，我还是看到她用手擦了一下脸颊，“咱们睡觉吧，明天星期天，姐姐要洗衣服，二哥要帮爷爷去放羊嘞！”听了妈妈这句话，我不再说话，快速地上了床。

　　上床后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能飞到很高很高的树枝上，扎着和妈妈以前一样的浓密乌黑的长头发，直直地下垂，漂亮极了。第二天，我没睡懒觉，起来时，还只有妈妈起床，我蹑手蹑脚地来到火边那个屋，看到妈妈若有所思地梳着头发，站的那么近，我才清楚地看见妈妈以往浓密的头发不在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发丝，扎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正如我昨天问的那个愚蠢话，我能清楚地数出妈妈的头发只剩几根了。眼泪不禁一滴滴落在了我的鞋子上。妈妈转过身突然看到了门后的我，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上了头巾，“幺月，你怎么了？” “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想吃新肉面条了，你也不要卖头发了，我想你以前的长头发。” 妈妈哽了一下“头发还会长长的，你赶快把眼泪擦干，我们一起等头发长长，再编辫子！” 听了妈妈的话，我擦了泪水，静静地等妈妈的头发长长，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问妈妈的头发有多长了，也期待着能再看见妈妈漂亮的辫子。我在这样的期待中过了很久很久，我的个子长高了很多，但妈妈的头发还是很短，再也看不见妈妈以前那浓密乌黑的长发了。在梦里，我有几次都把自己长出来的头发接在妈妈的头发上了，但醒来后我的辫子还在我的头上，妈妈的头发还是没长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