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掉一棵树 （外二首）
作者：马学文 时间：2018-07-16 阅读：277
一大早
三宝就来找我
叫我请个风水先生
帮他母亲看棺地
我说你母亲
刚做完八十大寿
身体还好好的
你忙看什么地
他说他母亲前天
去他大姐家
昨晚回来时
见二弟把门口的
老核桃树砍了
老人当场吐了口血
就倒在地上
到现在还人事不省
看来是不行了
得早作准备
他说这事也怪二弟
二弟见老核桃树的
树杆空心了
又多年不结核桃
怕风吹倒打着房子
就把树砍了
那棵树是他父母
结婚时栽的
父亲五十多岁过世后
母亲一手把他们
兄妹六人拉扯大
以前母亲常带他几兄妹
在树下玩耍
后来兄妹几人长大后
或进城工作
或远嫁他乡
母亲又不愿进城
和儿女居住
就一个人留在老家
母亲夏天坐在树下乘凉
冬天坐在树下烧火烤
现在树倒了
母亲也倒了
他说他想请个先生
帮母亲找棺当阳的地
母亲过世后
他要给母亲在坟前
栽一棵核桃树
最后的手语
上尖山营的路
本来不走小弯弯
可六月的天气太热
羊要喝水，猪要喝水
一岁多的妹妹也喊着要喝水
因为小弯弯有水
小弯弯的水是生产队
挖的望天井
井有几丈长
有几丈宽
有几丈深
里面装了满当当一大池浑水
但下井的路却很窄
窄得只够蹲下
抱着妹妹的母亲
就在母亲一手搂着妹妹
一手撩水给妹妹喝时
两头急着去打溺的猪
突然从后面冲来
把母亲和妹妹
挤到了井里
四岁的我
哭喊着扑到井边
伸出双手
想抓住水中的母亲
母亲却在水中扑腾着
离我越来越远
母亲一手抱着妹妹
在井里拼命挣扎
一手绝望地指着我
一直指着我
让我眼睁睁地看着
母亲和妹妹的身影
在水中渐渐缩小
那只指着我的手
也在水中慢慢变短
直到最后一根
无助的手指
从水面
完全消失
父亲是个贼
念中学时
食堂要求
一顿饭交五分钱
一周交五角五分钱
家里拿不出这笔钱
给我一顿半碗包谷面
一周五碗半包谷面
每天下课之后
各人烧火煮稀饭
那次周末回家拿面
出门之后
父亲小声告诉我
大破沟麻梨树脚有小碗油
还有一坨干盐巴
你拿去打点水腥味
并一再叮嘱
这事千万别让你大嫂晓得
我点头应过父亲
一路小跑去了大破沟
找到那棵麻梨树
才发现盐巴还在
小碗还在
盖油的瓜叶也还在
就是碗里没有油
周末再回家
父亲问我油拿到没有
我说拿到了
满当当一碗
父亲说
以后没有了
各人匀着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