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乌江源(组章)
作者:觉俄卡如 时间:2018-08-20 阅读:261
石缸洞,千里乌江奔腾的源头
从莽莽乌蒙大山深处,从一个叫石缸的天然洞穴,喷涌而出,到底要酝酿多少漫长世纪,积攒多少磅礴豪情?
就近接纳黑鱼洞、花鱼洞的泉水,一路呼朋引伴,汇聚成汹涌澎湃的力量,义无返顾地向长江奔跑,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坚韧?
1037公里的旅程,要穿过多少村庄的闲言碎语,抛却多少城市的儿女情长;要劈开多少山峰的悬崖峭壁,拒绝多少顽石的刻意阻拦,才能够恣意畅快地投入长江的怀抱?
伫立在悠悠的乌江源头,我思绪万千,心潮澎拜。
谁能告诉我,一条小溪奔向一条江,需要多少的努力与付出?一个海接纳一条江,需要多么宽广的胸怀与气度?
眼前,一幅幅波澜壮阔的画卷,穿过磅礴乌蒙山的日升月落,逶迤而来,汹涌而去。
石缸洞,千里乌江奔腾的源头,出发就没有回头的理由,行走就没有停歇的脚步,哪怕一路跌跌撞撞,哪怕一路坎坎坷坷。
活着,就要像奔腾乌江,从源头出发就一往无前。纵然有一千次的阻拦,也要迈出一千零一次的步伐。
茶马古道,躺在时光深处的历史
我曾不止一次探访过你,蜿蜒躺在乌蒙大山深处的川黔滇段茶马古道。
每一次来,映入眼帘的古道破败不堪,荒草疯长,灌木丛生。我只好踏着荒草亲近你,推开灌木靠近你。
一条悠长的古道,横贯川滇黔,抵达更遥远。或清,或明,或汉,或秦。从数百年或数千年前的茂密丛林中走来,跨过波涛汹涌的河流,翻越高耸入云的山峰,到底留下了多少古人修建的艰辛,洒下的汗水,甚至付出的生命?
从棱角分明的石头,变成蹄印深深的石头,到底需要多少马蹄的踩踏,多少时光的抚摸?从光滑凹陷的石头,变成颜色斑驳或青苔密布的石头,也许才要三五年或数十年。
视野里的古道,躲藏在葳蕤的灌木丛里,冷冷清清。曾经的繁华不在,热闹也不在。历史里的古道,有的甚至了无踪影,消失殆尽。
大风吹过,烈日晒过,暴雨淋过,严寒冻过,马蹄踏过。眼前的古道上,一块块厚重的铺路石,依旧初心不改,安心守候岁月的过往。
抚摸一块光滑的石头,仿佛触摸到遥远的历史,以及遥远时光里发生的故事。
抚摸一块斑驳的石头,仿佛触摸到了岁月的变迁,以及变迁中的过往,过往里的悲喜离愁,阴晴月缺。
数百年或上千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残存的古道,不在意风的吹捧,也不在乎鸟的嘲弄,默默隐藏在岁月深处的故事,依旧够一生的光阴去解读。
伫立山这头,向山那边望去,我仿佛看到,一队队马帮,驮着茶叶或盐巴,叮当,叮当,向这边走来,仿佛很近,却很遥远。一片迎面而来的风,突然吹皱了古道的心事,这一吹,时光从明朝,还更远以前,吹到了今天。
沧桑的古道旁,笔直的高速路上,车辆飞快奔流;宽广的通村路,四通八达,人来人往。
远处,一个一个的旧村落,摇身变成了新农村。
古道安静地退隐历史深处,一言不发。
百草坪,自然馈赠的神奇瑰宝
像一颗碧绿的翡翠,镶嵌在磅礴的云贵高原上,2833米的最高海拨,与贵州最高峰韭菜坪2900米的高度,相差数十米,却丝毫不影响中国南方最大天然草场的美誉。
百草坪,箭竹草、茅草、狗尾巴草……因生长上百种花草树木而得名。每一棵从远古走来的草,历经千年风雨霜雪,依旧年年枯荣,岁岁葳蕤,演绎着生命的传奇。
在百草坪,我不如一棵草坚强,也不如一棵草高大。草荣了还会枯,枯了还会荣。而人呢, 荣了会枯,枯了还会荣吗?在百草坪,站着,我头顶蓝天,脚踏大地,但倒下,我只会化作一粒卑微的尘土,或远方一缕微弱的青烟。
在百草坪,我也不如一块石头神奇。看似普普通通,撒豆成兵的传说,却至今都还在演绎着。明打乌蒙暗打水西或改土归流或更遥远的历史故事,成为一个民族的疼痛,一个滴血的伤口。
抛开传说。
童年的百草坪,是我放牧牛羊的乐园。每一片茂盛的草丛,都有我过往时光的足迹,不管蓝天白云下,还是冷风冷雨浓雾中。
牧鞭轻轻一挥,年少的我,撵着牛羊,从数十里的山寨,赶往百草坪,放牧无忧无虑的童年,啃噬嫩绿的青草,也啃噬单纯的时光;牧鞭悠悠一甩,感觉才是朝霞满天,转眼就是晚霞密布,夕阳滚落乌蒙大山深处,童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视野里,山上草依旧,风依旧一如既往地吹,这一吹啊,把我从一个懵懂的小孩,吹成了四十不惑的中年。
此去经年,山上依旧羊群满坡,而羊群已不是我的羊群;野花依旧芬芳,而芬芳已不是我的芬芳。
现在啊,一座座山顶,大风车呼呼旋转,转出了百草坪滚滚的电流,也转出了威宁新能源的壮阔篇章。
蓝天上,白云朵朵,悠闲自得;大地上,青草碧绿,生机勃发;青草上,花丛中,蜂飞蝶舞,牛羊成群,好一幅美丽神奇的画卷。
躺在大自然馈赠的神奇瑰宝里,我不再胡思乱想,我只想静静地享受这午后的时光,贪婪地吮吸青草的味道,野花的芬芳。这一生,就足矣,这一世,就够了。
千年古银杏,独木也成林
听说起你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你。竟不敢相信,我生活的这个小镇上,居然有一棵千年古银杏,在抒写独木也成林的故事,吸引着我向往的目光,探访的足迹。
见到你的时候,我为我的无知无地自容。在乌江源头的盐仓镇二堡村二堡小学门口,你兀自挺立着,伟岸着,粗壮着,一片生机无限。
我用相机拍照你,用眼睛凝眸你,用心灵不停地想你。搜寻了脑藏的形容词,居然没有一个合适你。我不由发出啧啧赞叹,打心里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快步走近你,靠在你身上,用手触摸你。唐时的风,宋时的雨,以及明清的烟尘,仿佛都在沧桑的树皮上清晰可见。
摸一摸,一片风呼呼而来;摸一摸,一场雨哗哗而来;再摸一摸啊,模糊的历史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朦胧。千年也好,数百年也罢,反正在悠悠乌江源头,你就是最古老的存在。
贵州古树名木前十列名不虚得。
不是么?眼前,看望者络绎不绝,拜访者接二连三,你以一身碧绿或金黄,馈赠他们。
据说数百年来,村庄的人们,把你当作神树跪拜,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家人平安,据说扯片叶子熬水喝,感冒咳嗽便速癒。
千年古银杏,一棵树就是一片风景,一片风景就是一棵树。
一站就是千年,一长就是千年。
向天墓,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承
一座山因一座坟而得名,一座山因一座坟而名扬四方,山叫大坟梁子,坟叫彝族向天墓。
在磅礴乌蒙山,在乌江源头,在盐仓小镇,关于向天墓的传说,一直都在。
传说修筑最大向天墓——彝王坟的石头,是从30多公里之外的羊街镇,一个人传给一个人递过来的;传说干旱的二三月,只要去坟墓所在的半山腰或山脚举行宰羊祈雨仪式,雨水就会劈头盖脑地倒下来……
神奇的不止传说。
在专家学者的眼里,盐仓向天墓群与彝族十月太阳历紧密相连,大墓彝王坟组七座坟的排列与北斗七星排列相似。
现代西方著名历法学甚是断言,如果早知道中国彝族的“十月太阳历”,那么,现在世界上通用的公历不会是以耶稣诞辰时间为纪元年,而应该是彝族的“十月太阳历”。
专家还说,这种墓葬与四川小凉山、云南楚雄的向天坟并称为“中国西南三大向天坟场”;与“夜郎套头葬”、“僰人悬棺葬”合称为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三大葬礼”。
我曾不止一次去拜谒过。
如此神奇的墓葬,怎么就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怎么就默默无闻,荒草疯长,模样不在?
向天坟,不是一种普通的坟墓,不止是彝族人死后的归宿,它还是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承,不应该面目全非,不应该缄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