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地盘（外一首）
作者：马学文 时间：2018-08-23 阅读：211
下放土地时
洪三宝有一个儿子
三个姑娘
加上他和老婆娘
六个人分得两亩多地
在十年九旱的牛栏江
要靠这两亩多地
维持六个人的日子
日子确实不像日子
幸好后来几个姑娘
相继出嫁
家里才勉强过成日子
哪知儿子成家后
又一口气生了四个孙子
看着跑来跑去的孙子
洪三宝又喜又忧
喜的是人丁兴旺
忧的是土地太少，他想
要是孙子再生一群重孙
仅凭家里这点土地
莫说吃包谷洋芋
就算是吃泥巴
也不够塞几年牙缝
想来想去
他决定要为儿孙
寻找一条出路，于是
他买来钢钎大撬
买来铁锤錾子
再买来一根大麻绳
把自己高高悬挂在
牛栏江的峭壁上，然后
一锤一錾地打
没日没黑地撬
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后
洪三宝终于在峭壁上
凿出了几道平台
再一箩一箩背来泥巴
在平台上
面出了四亩多地
有这四亩多地帮补
以后重孙们够不够吃
他不知道
但儿孙吃饭是没问题了
只是，算路不依算路来
几个孙子读完书后
却没一个愿意种地，他们
全都跑到广东
打工去了
看着自己新开出的土地
要被丢荒
洪三宝又急又气
倒在床上
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眼看病情越来越重
儿子便把四个孙子
喊回家来接气
因为，老家有个传说
如果做子孙时
接不到老人的气
将来自己的子孙
也接不到自己的气
接气就是接最后的话
将死之人都会把
最重要的话
留到最后才说
洪三宝也不例外
在他快落气时
子孙们问他
还有什么话要说，他说
我走了以后，你们
一定要把我
埋在那片
新开的土地上
我得替你们
把住地盘
逃跑的鸡蛋
上四年级时
我刚好八岁
十岁的张猫
不知从哪里
弄来本小人书
书名叫《打豹记》
书壳上是个解放军
拿枪打花豹子
这是我头一回
看到小人书
但他只让我
看书壳。看
还不能近看
得远看
远看，还不能久看
他只是偶尔拿出来
在我眼前晃晃，晃晃
又装到包里去了
他说你要想看
就拿两毛钱卖给你
两毛钱不是小数
别说我拿不出来
就是我们家
也不一定能拿出来
最后答成协议
我用八个鸡蛋
换他的《打豹记》
用鸡蛋换书的事
当然不能跟家里讲
不能讲就只能偷
当时
我们家有三只鸡
一只公鸡
两只母鸡
两只母鸡中
又有一只抱窝
只有一只下蛋
下蛋还不是天天下
得隔一天下一个
我不能天天偷
得隔上十来天
才能偷一个
偷到两个
就送去给张猫
再偷到两个
又送去给张猫
等到把鸡蛋偷足
张猫交给我的《打豹记》
已经是本烂书了
但更倒霉的
还是我家那只
瘦翘翘的老狗
每次鸡蛋不在
父亲都认定
是老狗干的
他说，要不是它干的
难道鸡蛋会逃跑
所以，我每偷一个鸡蛋
它就要挨一顿闷棒
甚至是两顿闷棒
有一天
我去鸡窝垫草
旁边的老狗见了
爬起来就是一趟
从此
它再也没有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