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坪,百草坪(组章)
作者:觉俄卡如 时间:2018-08-23 阅读:336
在百草坪,一种渴望总在心头奔涌
每次来到百草坪,面对十万亩茂盛的青草,面对大自然的神奇馈赠,一种渴望总在心头奔涌,占据思维的全部。即便是空旷萧索的秋,还是枯草连天的冬。
总想成为一匹马或一只羊,把自己放牧在百草坪,不想前尘往事,不念俗世风月。饿了啃食青草,渴了喝饮溪水,困了以蓝天为被,以草丛为床,与清风为朋,与明月为友,躺下,便睡。
这样想的时候,一群羊从山坡上漫下来,一匹马立在不远处,背后是连伏连绵的山峰,山峰上是高远的蓝天,蓝天上是悠扬的白云,白云上是空空荡荡的天。
此刻,一阵风,从身旁走过,一束阳光,从天空落下。万顷碧绿的草地上,一只羊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一匹马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事实上,我也清楚,百草坪的羊或马,不是没有危险,且不说人类的屠刀,在远方磨刀霍霍,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只饥饿的狼,早已睁大贪婪的眼,蠢蠢欲动。
但。我还是想成为一匹马或一只羊。尽管时光的利刃,谁也无法拒绝。在百草坪,我们不谈生死,不言天长地久,只说爱或不爱。
在百草坪,我放牧自己,就是把生活的繁锁,工作的负累,抛到九宵云外。可是,除了片刻的空灵,我又跌倒进繁忙的尘世。
从百草坪归来,每每劳累不堪的时候,我就遥遥地把自己,放牧到百草坪,心情就会如释重负了。
在百草坪,与一棵小草对视
在百草坪,我看见不可一世的风,把一棵小草,吹过来摇过去。我一度以为弱小的草,会被狂野的风,连根拔起。可风过之后,草依旧站直身子,一如既往地生长着,碧绿着。
在百草坪,我还看见阳光从高空跌落下来,打在小草上,草尖上的露珠,更加晶莹剔透;高傲的云,从天空奔跑下来,与一棵小草,相依相偎,仿佛几个世纪未相见。
在百草坪,当我弯下腰,俯首倾听,风与草的诉说,云和草的耳语,可我什么也没有听懂。
读懂自然之书,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或许,草有草的生存哲学,风有风的处世之道,云有云的游戏规则,可我们不懂罢了。
在百草坪,云雾挂在草上,草长在云雾中。我看见羊的幸福,在草尖上摇曳,牛的欢乐,在草丛中生长。
在百草坪,一棵草就是一个世界。一棵小草的高度,就是白云的高度,天空的高度。一棵小草的坚韧,就是生命的坚韧。
在百草坪,与一棵小草对视,生命的卑微与高尚,坚强与脆弱,一览无余。
在百草坪,倾听一块石头的沉默
在百草坪,除了草,和草下的土,漫山遍野的石头,就是另类的风景。只是普通的模样,从未引起世人的关注,哪怕只言片语的赞美。
在百草坪,倾听任何一块石头的沉默,远比拒绝一阵风的诉说,困难得多。
一块石头的沉默,就是百草坪的沉默。
一块石头的坚强,就是百草坪的坚强。
一块石头的呐喊,就是百草坪的呐喊。
一块石头的微笑,就是百草坪的微笑。
有人说,泥土是百草坪的身躯,溪水是百草坪的血液,草木花朵是百草坪的容颜,而我说,石头是百草坪的骨骼。
颜值比品质俏销得多,在这个欲望喧嚣的时代。倾听一块石头的沉默,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
打马而过的风,吹枯了嫩绿的草,还会吹绿了枯黄的草;吹老了年轻的时光,年轻却不再回来;吹乱了一腹静静的心事,心事从此杂乱无章。
石头,依旧在岁月的过往中,一言不发。铺路的,默默铺在路上,无怨无悔;没铺路的,或站在草地上,或躺在树丛中,自由千年,自在万年。风来也罢,雨去也好。
而我,刚刚从浮躁喧嚣的远方人间赶来,即将又要回到熙熙攘攘的远方人间,心事满腹。
普通有普通的高贵,奇特有奇特的美丽。
在百草坪,假如你读懂了一块石头的沉默,你就读懂了人生的幸福。
在百草坪,对一片白云的向往
站在百草坪高高的祖安山顶,我看见一片白白的云,悠闲地在蓝天,轻轻的飘来,又轻轻的飘去,成为一种幸福的憧憬。
凝眸这片飘逸的云朵,我顿时忘却人间的忧愁,尘世的痛苦。
我多想伸手抓住,这片飘过身边的云朵。可世俗的风,不止一次挡回了我的双手。
对云的向往,是我尘世的思念,成为一种痛苦的折磨。
而蓝天下,满坡的牛羊,来不及反刍昨天的往事,就忙于在啃噬嫩绿的青草,填充空空的胃。
牲畜如此,况且人乎?
山顶上,我伫立成了一种隔世的孤独。
在百草坪,当一个人心事的高度,抵达白云的高度,欲望的天空,便蓝得一望无际,空得一无所有。
在百草坪,仰望一只鹰的飞翔
在起伏连绵的百草坪,在高耸入云的百草坪,在高高的祖安山顶,仰望一只鹰的飞翔,绝对是一种高度。
2833米的海拔在脚下,数十万座山峰在脚下,仿佛乌蒙磅礴走泥丸,又似五岭逶迤腾细浪。
狂野的山风,以排山倒海的姿势,肆无忌惮地呼啸而来。
一只鹰从草丛里,飞向天空的时候,我的目光抵达了鹰的高度。
鹰击长空,令人羡慕。
一只鹰的飞翔,就是一种向往的飞翔。
一只鹰的高度,就是一种憧憬的高度。
一个人孤单单地伫立山顶,灵魂深处的寂寞无法派遣,满腹的心事不知与何人说。
我多想成为一只山鹰,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岁月的领空,搏击人生的风雨霜雪,战胜尘世的忧愁困苦。
啊!
一只鹰,一生要抖落多少风雪,抵御多少严寒,才能翱翔云天?
一个人,一世要战胜多少困难,搏斗多少痛苦,煎熬几朵相思,才会幸福无边?
在百草坪,叩问架子岩的沉默
神似形像一副马鞍架的架子岩,默默屹立在百草坪,成为一片奇特的风景,或许已经有亿万斯年了。
亿万斯年来,没有人关注过这片岩,被多少风刀削过,被多少霜剑砍过。然而漫漫时光里,鞍架依旧,岩石依旧,石缝间的草木,依旧年年枯黄,岁岁葳蕤。
高空飞翔的鷹,曾不止一次把夜宿的巢,安放在陡峭的架子岩。
林间穿行的兽,曾不止一次把栖息的穴,安放在高耸的架子岩脚。
在百草坪放牧的岁月,我也曾不止一次在陡峭的悬崖下,躲避自然的风雨,烘烤潮湿的心事。
那时候,一只羊或一匹马的走失,曾成为我唉声叹气或泪眼迷蒙的理由。即便最后全身上下湿透,只要寻找到走失的马匹或羊,我悬着的心就落地了。
记忆尤在,往昔不在。眼前,悬挂在高高半山腰的架子岩,仍旧以沉默,面对自然的日升月落,人世的花言巧语,抑或风吹鸟弄。
大自然的巧手,绘就的这幅淡淡水墨画,何时才能吸引来来往往的目光?
在百草坪,遥想那片古树林
百草坪的那片古树林,已经不在许多年了。连同古树林一起消失的,还有我无忧无虑的童年。
记得年少牧羊时,我和小伙伴们,常常把牛羊撵进古树林间的灌木丛里,就兀自放牧时光去了。
抑或掏出随身携带的镰刀,钻进密密麻麻的灌木林,去砍割细长的毛竹,扎扫把,带回家,打扫满屋的烟尘,或者赶集天,请父母背到街上去,换回数元钱,积攒上学时的书学费。
那时,古树林里的每一棵古树,尽管已经很古老,但依旧枝繁叶茂,生机勃发。树顶上的天空,还常常有喜鹊飞来飞去,带来一片吉祥如意;偶尔也会有乌鸦,站立在枝丫哀嚎,让我们顿感害怕与心烦;林间不时或会偶遇一只两只猫头鹰,站立在树枝间,睁大眼睛,打量我们贸然的闯入;轻捷的叫天子,突然从草丛间飞起来,飞向高远的天空,宁静空旷的原野,顿时鸟声此起彼伏。
走出记忆的丛林。眼前,一览无余,空空荡荡。别说连一棵古树也没有,就连密密麻麻的灌木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矮小草木,还在岁月的长河中,努力坚守原地,告诉来来往往的人们,这里曾经有一片古树林的存在。
遥想那片古树林的消失,我遗憾满腹。古树林在时间的风雨霜雪中,没有倒下去,却倒在了人类欲望的刀削斧劈中。
在百草坪,即便古树林不会在眼前葳蕤了,它依旧在记忆里葳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