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风海纪行(组章)
作者:觉俄卡如 时间:2018-11-01 阅读:292

远眺李子沟

沙子坡林场

仰望李子沟大桥



卢嵩岚故居
跨在李子沟上的风景
千万年以来,李子沟横躺在乌蒙大山深处,除了一条小溪,日夜不停地奔走与欢唱之外,除了鹰会张开双翅,偶尔飞越之外,除了一条狭小的古驿道,蜿蜒地伸向远方之外,一切都在岁月的轻描淡写中,波澜不惊;一切都在乌蒙山的日升月落中,异常宁静。
一条深沟大壕,阻碍的,不仅是沟两岸群众的交往,还有沟两岸以及更远的人民群众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
彼时的李子沟,空空荡荡,写满荒凉与偏远,拒绝诗歌与抒情。跨过,想必是沟两岸人民群众的梦寐以求,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人们苦苦的渴盼,终于在新世纪成为现实。
而今的李子沟,激情地演绎着“二桥飞架东西,天堑变通途”的传奇。
一桥是内昆铁路李子沟特大桥,曾获亚洲第一、世界第二的美誉,已投运十多年。
一桥是都香高速李子沟公路桥,比李子沟铁路桥还高,还长,已经竣工,即将投运。
站在团箐梁子半山腰的威昭路上远眺李子沟,两桥如两条长龙,横跨深沟大壑,雄伟壮观。
来到李子沟底仰望两桥,两桥不止壮观雄伟,还气势磅礴。高耸的桥墩,矗立在视野,直插入天际;高大的桥身,像一条条悠长的巨龙,横插进两山腰。
李子沟云海,更是如梦似幻的风景,忽而云海升腾,大桥高耸入云,仿佛就在天际;忽而云海翻滚,大桥若隐若现,恰似巨龙飞舞、欢腾。只可惜可遇而不可求。或许好风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尤物。
一列列火车,无论从六盘水或更远的昆明,翻越巍峨的梅花山,驶过碧波荡漾的草海湖畔,奔向昭通或更远的内江,或从内江奔向昆明或贵阳,以及更远的城市,飞越李子沟都是最雄壮的风景。
当一辆辆汽车,来来回回飞快地奔驰在李子沟公路桥上时,李子沟的风景更加壮观雄伟。
跨在李子沟上的桥,不止是通向幸福的桥,还是人类征服自然天堑的桥。
当人与人之间,有这么一条深沟大壑时,是否,我们也可以架设这样一座桥,化解恩怨情仇,冰释埋怨误会,延长幸福友谊?尽管在人心与人心之间,架设这样的一座桥,或许,比登天都还难。
车过得胜坡
窗外,阳光明媚,玉米林葱茏。
车过得胜坡,想起那场战事,我的心情,怎么也晴朗不起来。
二百多年前,一个王朝对一个民族的征服,无疑是一场杀戮。
杀了也就杀了吧,还立一块“得胜碑”,上书“哈将军斩黑寡处”,让广大黑寡亲人情何以堪?
其实,石头做成的碑刻,轻而易举,就会被岁月的风雨剥蚀殆尽;但铭刻在一个民族心灵的记忆,却永远磨灭不了。
对于满清王朝,这是胜利的标志,值得庆贺,值得炫耀,值得用一块高大的石碑,记录下这辉煌的战果。
对于黑寡族人,这是滴血的伤口,是挥之不去的疼痛,是耻辱的象征,是失败的结果,必须铭记。
放眼这段历史,满彝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止这些。历史多有记载,比如吴王剿水西……
回望满清,满清王朝对川桂滇黔人民的统治,抑或对中原大地的占领,都是从一场场血腥的杀戮开始,又从一场场血腥的杀戮结束。
回望整部人类史,其实统治都是从血腥的杀戮开始或结束。开启一段历史,没有战争的和平;结束一段历史,也没有和平的战争。
且随它去。
飘扬在得胜坡的几缕过往烟云却不得不提。
比如明隆庆6年,这里叫“赵班巡检司”;比如清雍正7年,这里易名为得胜坡;雍正12年,这里叫“威宁州得胜坡巡检”;比如民国建国初期,这里叫威宁县得胜坡分县;再比如民国31年,得胜坡分县迁至赫章,正式分置赫章县。
新世纪新时代的今天,得胜坡已易名为箐口村。尽管发生在得胜坡的历史故事,南来北往的风,依旧会有意无意地告诉东来西去的每一个人。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对于政治,或是战争。输的,大多输得一败涂地,难以翻身;赢的,却不一定赢得光明磊落,不提也罢。因为许多战争,从来都只讲输赢,不讲对错,不讲卑鄙,也不讲龌龊。
让这个世界,少一些战争,多一些和平吧!
让世上的我们,多一些和谐,少一些愤懑吧!
从沉思中醒来。窗外,阳光依旧明媚,玉米林依旧葱茏。村庄里的人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快乐地忙碌着,向着美丽小康,快步奔跑,或许根本没时间,回想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过往。
我也是打马而过。回到繁忙的尘世,得胜坡也罢,失败地也好,都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仿佛与我有关,好像又与我无关。其实,有关无关都不重要了,已经成为过去了。
一抬头,一轮红日,从东山头冉冉升起,一群和平鸽,在视野里欢快飞翔。又是朝气蓬勃的一天。
卢嵩岚故居凭吊
故居破败,不忍目睹;灌木丛生,没过头顶;荒草疯长,密密麻麻。
眼前,威宁游击团团长,卢嵩岚故居,这幢石木结构的四合院,孤单单地躲在岁月的一角,檩断椽折,墙坍屋塌,破破烂烂,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除了风,或许还是当年的风之外,雨,也许不再是当年的雨了。
我们冒然的闯入,踩倒了几株疯长的荒草和灌木之外,什么也没有踩出来。而一位长者的叙述,却掀开了过往的一角。
遥想当年,故居的主人,在东风的吹拂下,从白色的枝头,开出了红色的花朵,映红了乌蒙山一角,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与信仰?
我不禁抚摸着写满风雨沧桑的石墙、木柱,驻足聆听。
团箐战斗的枪炮声,依然在耳畔回响。穿过破廊倒壁的风,仿佛受伤战土的痛苦呻吟,让我的心隐隐作痛,却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任由伤心的泪滴,像秋雨般滚落。
在观风海的卢嵩岚故居,面对满屋的垃圾,满天井疯长的杂草和灌木,以及漏雨钻风、阴暗潮湿的一个个角落,我们微弱的感叹,纯粹是多余。一如故居的破败与荒凉,萧条与冷落,我们无能为力一样。
一扇扇空洞洞的门窗,仿佛一张张张开的嘴巴,好像在叙述着什么。而我紧贴门窗的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懂。纷繁复杂的尘世里,即便我听懂又能怎样呢?
而仅有牢牢关闭的几扇门窗,是否关闭了过往的运筹帷幄,以及冲锋陷阵,抑或是是非非?我想打开看看,手刚伸到门边,随即缩了回来。隐藏在历史里的故事,有时远距离观看,或许更为真实。
谁都知道,历史总是不能被遗忘,更不能被冷落,任其萧条与湮灭。
当曾经的繁华和热闹,被岁月掏空,被现实冷落,成为过往云烟之后,是否,我们应该铭记住一些,无论如何都不能遗忘的过往,譬如盛开在岁月枝头的红色花朵,以及花朵绽放的声音,结出的果实,果实养育的今天。
我想,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在野鸡河古墓群想生死
初秋的午后,沿着玉米林葱茏、杂草丛生的阡陌小路,我们抵达野鸡河古墓群遗址。
眼前,3000年前古人躺下的地方,松木挺立,荒草葳蕤。目之所及,近处养人的苦荞和救命的苞谷生机勃勃,长势良好,丰收在望,远处民房林立,炊烟袅袅,占据了整个视野。如果不是亲耳聆听,单凭肉眼看,根本想不到,周围方圆三万平方米的范围内,都是你们的归宿。
3000年的风雨,淋湿了多少王朝的梦?
3000年的霜雪,掩藏了多少红尘往事?
3000年的时光啊,除了凭空想象,谁能说得清楚,曾经发生的一幕幕。不管是昨日的风,还是今日的雨,以及明天的霜雪。
苏家坪也好,假粮堆也罢,3000年前的历史,那么遥远,远到我们无法触及,除了想象,以及会说话的出土文物;墓地那么庞大,到底埋葬着多少亡魂,且为何而亡, 是生老病死,还是战死沙场?不得而知。
站在野鸡河古墓群遗址,我浮想联翩。
略输文采的秦皇汉武,今安在?
稍逊风骚的唐宗宋祖,今安在?
只识弯弓射大雕的一代天骄,今又安在?
去去去,一切皆如烟云。
蓝天下,大地上,3000年后的我们,站在松木挺拔的林间,七嘴八舌。我们嘈杂的声音,杂乱的脚步,是否,打破了你们的宁静,影响了你们休息?
伫立在荒草丛间,我好想刨开厚厚的土层,穿过历史的迷雾,穿越岁月的苍茫,看清你们的模样。三千年前的你们,是否也像我一样,有过忧愁,有过哀伤,有过迷茫,有过无奈,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与不为人知的疼痛?
想这些又有何用呢?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一介平民,谁都知道,这是每一个人最后的归宿,谁也不会长生不死,谁也无法拒绝或逃脱得了。
尽管此刻,我们气饱力壮,如日中天,青春正神采飞扬,之后的某一天,我们也将倒下,倒下之后,会有人来看望凭吊吗?即便会有人来,我们也不会知道了,就像今天,我们来看望你们,你们也不知道一样。
离开野鸡河古墓群,一路上,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快乐地活着,更幸福!还有什么比幸福地活着,更快乐?
灵魂在沙子坡林场憩息
这个世界上,人造的风景很多,可惜许多都没有生机。像一颗绿色的翡翠,镶嵌在观风海的沙子坡林场却不一样。
这些树,从一粒种子出发,就开始了向上的旅程。拱破土地,向无限时空说出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把根扎进大地,我要向天空舒展自由。”一棵棵树坚定了理想信念。成长的路上并非一帆风顺。一路走来,这些树接纳了自然风雨的抚慰洗礼,霜刀雪剑的欺压考验,也接受了人类欲望斧头的劈砍。
终于,在广大种绿爱绿人三十多年的精心管护下,一棵棵小树苗,长成了今天一棵棵大树木,构成了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成为观风海乃至威宁独一无二的风景,生机勃勃。
如今,沙子坡曾经的漫漫黄沙不见了,过往的荒山秃岭不见了。钻进绿浪翻滚的林海,每一棵树都真实可靠,你不必惊慌涌起的松涛,会把你淹没到窒息。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沙子坡林场的树,不争名,不夺利,只要有土壤、阳光、雨水,就心满意足了。不像生活在尘世的我们,总是欲壑难填。
沙子坡林场的树,不会溜须拍马,也不会察言观色,不像生存在人间的我们,有时面对权贵,不得不低头,尽管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在这喧嚣浮躁的尘世,试问有几个视名利如粪土?
沙子林场的树,尽管生长得密密麻麻,但彼此间依旧亲密无间,根在地下紧紧相握,叶在云里新密相触。不像生活在世上的人们,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理不断,剪还乱。
是人种下树,但人与树相比,总是逊色得多,略输一筹。
走出思考的丛林,投进沙子坡林场的怀抱,我们兄弟姊妹摘下俗世的面具,席地而坐,猜拳、行令、喝酒、嬉闹、拍照。
年龄不是问题,职位不是问题,性别也不是问题,只有高兴不高兴才是问题。
蓝天白云下,绿树身边绕,清风耳畔鸣。把生活的繁锁,工作的负累,情感的纠缠,抛到九宵云外,让心,空些,再空些。
剪刀石头布也好,十五二十也好,抑或两兄弟好也罢。我们尽情尽兴的玩乐,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其实,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拥有多少财富,才幸福,而是拥有多少快乐。
在一尘不染的沙子坡,在绿草茵茵的沙子坡,在松木蓊蓊郁郁的沙子坡,我不想得与失,痛与苦,更不想你,我只想与朋友们尽情地玩乐,就够了。我感觉我就是一棵树了,我们就是一群树了。
关于沙子坡,我还想说,我们来与不来,沙子坡林场的每一棵树,依旧一如既往地生长着。我们去与不去,一棵棵笔直的树,依旧挺立如昔,生机勃发。
来到沙子坡躺下吧,这里是灵魂憩息的家园,它会让你浮躁的心灵,安静得许多,臃肿的俗念,干净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