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儿书
作者：哑木 时间：2018-11-16 阅读：327
1.
当你确定要来到人间的时候
春日盛大，春光辽阔。
我耳朵里听到的
是春花开遍的声音
眼睛里看到的
已经是万紫千红
春雨漫天而下，大地
湿润得无以复加
而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春燕啼鸣，春歌婉转
大地上，传世的粮食
再一次被种下
你的母亲离开闹市
从外面回来，将自己
静静地待在春天深处
像一块土地
孕育着自己庄稼
2.
你成长的过程
我真的是想象不出
只是你的母亲，日渐丰腴。
你在她的肚腹里
把她当成了一件
又厚又温暖的衣服
据说你在她的肚子里
是倒悬着的
据说你经常脐带绕颈
据说你经常
作出一些吓人的举动
尚未出世，你已经让你母亲
担尽了心。
而我无知无觉，我只是看到
在春花谢了以后，石榴花
在你成长的日子里
将自己火火红红盛开在了
高高的枝头。
3.
你的到来
让你母亲疼痛不堪
你的到来
让我喜悦无尽。
你母亲抱着你
像抱着自己的命
我抱着你，像抱着
另一个自己
4.
你一哭，整个秋天就笑了
交出了自己丰收的部分
特别是石榴
丰腴、饱满、多汁
你一笑，冬天就快到了
要粉妆玉砌，玉树琼花
尽管它寒冷、萧索，可是春天
也快到了
5.
你来到这可贵的人间，第一天
就得到了无尽的赞美
爷爷从遥远的躲雨屯赶来
他看着你的样子，差点让我
潸然泪下
你的各位姑姑，姨姨
她们给你大大的红包
为你写下，赞美的诗篇
还对我进行调侃，说
看哪，那棵等待了半生的树
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我心怀喜悦，替你收下
大家的赞美。并告诉她们
我愿意，用我一生艰辛
换你一世安宁。
6.
你在你母亲肚腹里的时候
踢打摔拿，一惊一乍
现在，你吃了睡，睡了吃
偶尔的哭闹几声，只如仙乐
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小仙女
如此任性，又如此乖巧
让我这个已经对世界
逐渐冷漠的老父亲啊
一心想着，要温柔相待
7.
满月之日，天降瑞雪
这是上天对你的馈赠
屋里炉火旺盛，雪下得
多么切合适宜，黄昏时候
亲人们冒着风雪来看望你
说你乖巧的样子，真是喜人
我陪着他们喝酒，聊天
任凭这一夜大雪
将我们居住的小城
轻轻盖住。
8.
立冬过后，白雪隐去
阳光照耀每一片山河土地
仿佛昨夜的寒冷，永不再来
人们纷纷出门，走亲串戚
安慰着缺陷的世界
我从昨夜的酒醉里醒来
第一眼就见到你
安静美好的样子
时光待我，何其厚也
命运的安排，恰如其分
9.
我把离开你的日子
都叫做度日如年
特别是深夜的时候
想着你，已经沉沉入睡
而我还在星光下
不能入眠。
我把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都叫做虚度时光
任凭你在我怀里睡着
或者独自玩耍
甚至于睁着一双
圆溜溜的大眼睛——
尽管还不能和我
相互注目。
譬如今夜，我在毕节——
敬爱的老人离去了
但活着的人，喝酒，麻将……
继续着古老的日子，恒常的生活
而我想着你，想着你
就这样苦熬着，苦熬着
有着死别的痛苦，更有着
生离的哀愁。
10.
这世界上任何事物，对你
都是新鲜的，也是充满
敌意的。
如果可能，你一直像现在
对世事一无所知，多好
那样就不会有悲伤、痛苦
也就不会有，生离、死别
如果可能，就让你
一直做我亲亲的宝贝
没有半分伤痛，平安一生
多好。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让我安享天伦。
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
一厢情愿。你陪我的时间
不会太长。我养育你的时间
也是那么短。如果一切
都是注定，那就让我祈祷
往后余生，你的哀愁
少一些，再少一些
我帮你承担的
多一些，再多一些
11.
她们说，前世我爱了你
那么久，今生抱着你
还狂喜无尽。小石榴
怎么那么幸福
如果真有前世，我们
分开了多少年？
我来人间，三十有四
如果分别真的只是
这区区数年，那我们
何其幸运。
如果真有前世的情分
那就把它转换成今生
不离不弃的父女情
我养你长大，爱你一生
你陪我变老，并把我们的爱
给予同样，爱我们的人。
12.
如果真的有前世
你的祖母离我而去
已快十年光景
百年光阴，七十者稀
我更愿意相信，你的到来
是要替她完成，未尽的情分
他们说，薪火相传
我说，这是我们的血液里
有一种被称为爱
或者是命的元素
一直都在，永无断绝。
13.
秋阳大好，天蓝得让人心悸
再蓝下去，仿佛秋虫
都不再啼鸣，仿佛那河流
就要静止下来，仿佛那一湖秋水
水上的秋光，全部都在这蓝里
一起停下，进入冬天的步子
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
我们在秋阳的照耀里
在蓝莹莹的光阴里
如果是夜晚，我们就在
秋月的光辉里，在辽阔星空
浩瀚的注目里。而我抬头望月
低头爱你，都是一般的幸福
无可比拟。
在白昼与夜晚之间，孤独
有时汹涌而至，有时
无迹可寻。你在我怀里
不管光阴变幻成什么颜色
一脸的祥和，安宁
我端起月亮的杯子
将今生的苍茫，一饮而尽——
从此温柔，不谈悲伤
不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