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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6

残垣断壁觅嵩岚

作者:龙奇 时间:2018-11-16 阅读:299


   两年前,借文学之名,我有幸结识了一干在写作上颇有建树的兄长,随他们走访了威宁部分雄山大川,但名人故居却极少踏足。
  前些日子,许久未见的金超兄在群中发了一封甚是煽情的邀请函。说观风海历史文化悠久,风光秀美,境内有卢嵩岚故居、野鸡河古墓、得胜坡古战场、沙子坡林场。看了金超兄对观风海的描述后,我便对卢嵩岚故居心生向往。
  卢嵩岚一生戎马倥偬,大起大落,十九岁便以非凡的气魄和胆识打败对手,聚财万贯,独霸一方。天道无常,在还没好好享受血红的胜利果实,对手便伙同军阀陈崇兴卷土重来,将卢嵩岚彻底打败,连祖坟也被刨。后来,卢嵩岚在复仇未果的情况下逃往曲靖投奔滇军安恩簿,不久便荣升为班长并进入军校学习。抗战爆发后,卢嵩岚参加了台儿庄战役并两度受伤。滇军回滇后任副营长。抗战结束,卢嵩岚不满蒋介石独裁统治,不愿投身内战,带着部分人马回乡发展。在乡期间,卢嵩岚凭手里的武装势力当上乡长,后不断招兵买马,扩充土地,势霸乡里。稳固势力后,卢嵩岚便在乡里设法庭、监狱,掌握着生杀大权,当上了土皇帝。内战爆发后,卢嵩岚受中国共产党招抚任威宁游击队队长,后因作战英勇,屡立战功荣升团长。
  车在土路上颠簸许久后停在一处灰色的土墙房前。走在前的金超兄突然停下,站在过膝的蓬蒿丛里,背对着一堵高大的土墙笑着说,兄弟们,卢嵩岚故居到了!看着数丈高的土墙和长满蓬蒿的泞泥小道,我很是诧异,难道这就是卢嵩岚故居?仔细扫视四周,只见密集的民房像一团线球将土墙紧紧缠在中央,我和几位文友折返几次始终找不到门。金超兄说,多年来,老百姓建造的房子将入门的路完全堵死,他几次来,都是从一处垮塌的墙口进入。随金超兄从垮塌的墙口进入房内,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冲了过来,欲要撑破鼻口。进入房内,常年堆积的垃圾将三分之一的墙体淹没。房内潮湿,恶臭,所幸天气寒冷,没有什么苍蝇。那是我见过最为奢侈的垃圾池。我不明白周边的村民为何将垃圾倒入此地,是图方便吗?我想显然不是!其中缘由,或许已消遁在苍茫的大地里。
  到中庭,方知这是一处庞大的三进四合院,刚才堆满垃圾的房间应是西耳房。整座建筑为土石木混合结构,外墙以石和夯土构成,粗木为梁,青瓦为顶。内院 大概有几十平方米,东西厢房分布两侧。踏跺的垂带石呈鼓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地板全由精加工的石块铺砌成,抹去青苔,錾子印依旧清晰可见。每间房前都分立着两根粗直的柱子。六根柱础形状不一,分别呈鼓型、宫灯型和锤型,精美的石雕也不尽相同。垂花门两侧由两块一人多高岩石构成,门角呈半圆形,雕刻精美。门槛也是石头制的,中段早已被熙熙而来,攘攘而去的鞋底磨得凹陷下去,异常光滑。俯贴刻石,我仿佛嗅到浓烈的血汗味,听到了猛烈的喘息声。
  我无法想象当年贫瘠的观风海大地上,这座庞大、精美的建筑是何等突出。在枯黄的眼中,它和它的主人一样至高无上,不可接近。
  这是一座残破的豪宅,精美的石雕,高高的木柱展示着它往昔的豪华。但繁华终成过往,现在它却是残破的。从前不可接近的豪宅变成了垃圾池。多年风雨侵蚀,让它变得残破不堪。抬头上望,破碎的房顶犹如筛眼,雨点顺着亮光滑落下来,异常冰冷,有的房间的横梁也被村民锯走,锯齿印清晰可见。内院长满了一米多高的灌木和荒草。东厢房木地板几乎腐烂,墙体也开始小面积松垮。  
  相比二三进院,一进院更加宽大却破损得最为严重。一进院明显是根据实际情况改造了,东西两侧分布着十几间房子。房间多数坍塌,残垣断壁。石头散乱堆叠,上面长满了高高的灌木,无法通行。远处高耸的腐梁失去青瓦庇佑,萧瑟地立在寒风中,述说着最后的辉煌。草木将根须扎进大宅的每一处毛孔,密密麻麻地猛长起来。
  院里长满了茂密的荆棘,像一床刺被罩着,根本无法通行。大家四处寻找,始终无法找到街门。不知何时,一位割草的老人出现了,七八十岁的样子。他指着远处的一团黑点说,那就是大门。老人挥动着手中的镰刀劈开了一条小道,我们总算如愿以偿了。大门比我想象中的要大,门框异常厚实,从生锈的锁推断,应是很久没有开过了。现在的门很薄,应是后来补上的。门上有楼,应是放哨所用,左侧是一处用石头封死的门。老人说,那是水牢,专关不听话的人。有几位文友想一探究竟,但找不到入口。我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需要用厚厚的石头遮住。倒座房经过改造,兼有放哨、守卫的功能。
  找到大门,始知这是一处集居住、驻兵、办公、监狱为一体的四合院。对于这座宅子,我觉得以故居称呼很不恰当,改为故府或许会恰当些。
  站在大门内望,一眼便见正房。热心的老人详细地述说着卢嵩岚的生平,有好的,有坏的。我想最新鲜的历史恐怕就隐藏在他这样的野老口中吧。
  眼前的残垣断壁,青青蒿草,积石碎瓦……令我更加悲凉起来。来时,我粗略地看了卢嵩岚生平简介,便对其故居更加向往。一路急切赶来,我试图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此刻,站在卢嵩岚家中,踩在他曾经留下的脚印上,我心却失落起来。我的失落是多方面的,不单单是这一草一木,一石一瓦,一人一宅……
  风雨中,顽石在风化,高墙在剥落,剩瓦在坠毁……宽大的宅院里,青青的草木吸允着风雨茁壮地成长,重新占领本该属于它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