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哈喇河(组章)
作者:王近松 时间:2019-01-18 阅读:244
梨乡
故乡,是游荡在草海湖上的一叶小舟,在记忆里漂游;故乡,是开在梨树枝头的一朵小花,在梦乡里烂漫。
故乡在贵州的山旮旯里,名副其实的山中人家。
所谓溪水潺潺,树影婆娑。
它是“八大名梨之乡”之一,以黄梨著称,以烟草、魔芋等经济作物为辅。
开门见山概括了贵州山多的状况,哈喇河也不例外。
伫立在山间的石头,如同站立的斗士。
石头间土壤极少,或极为贫瘠。
梨树,排列着,站立成新的队伍。
梨是家乡的一张名片,这张名片就如同一张王牌,梨便是许多“梨乡儿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与发展的依靠。
栽梨树已成为一种无形的锲约,也如一条协议。
千百年来,在荒山野岭上栽种了无数株梨树苗,春风复苏,春雨唤醒,那树芽枝繁叶茂,长成偌大的枝干。
梨树,在山上静静地站着,固着一方水土,守护着一方人民的安宁。
那些自然死去的梨树,有的成了天然的蜂箱,有的成了天然的燃料,可谓“善始善终”。
哈喇河的儿女,也如一棵梨树,有着梨的清脆,有着树的默默无闻。
是梨乡儿女根植了乡愁?还是梨树枝头的花朵叫醒了春天?
哈喇河的春天,总是由一只蜜蜂嗡嗡地向前飞去,这样一个春天就如大潮,势不可挡。
满山的梨花将整个村庄打扮。
梨
哈喇河人对梨有着特殊的情感。
梨是高原人从小打下的结,秋天如同吊在树上的灯笼。
打小记起,每年中秋节前后,家里总会寄许多梨到我生活的城市。
梨,对于一个在外求学的人来说,那种情怀是别人所不能理解的,尽管水果店内水果颇多,但那味道始终吃不出乡土的味道。
我爱的不仅仅是故乡的梨,更多的是童年在梨树下玩耍、追逐的细节。每年秋天,母亲总会带上弟弟妹妹和我,背起背篓,拿起梨兜,向梨树林走去,阡陌小路上追逐的情节,至今记忆犹新,一位母亲,几个孩童,这是高原淳朴、和谐的缩影。
文字只能平铺直叙的描写,只有摄影者或画家能将这些细节定格在镜头中,定格在画纸上。
在昆明,记忆逆流而上,涌上心头,成了我这个冬天所有的思绪,我安慰自己:元旦一定要回家,母亲一定在烤烟房的楼板里储存了我爱吃的香梨,父亲一定在地窖里密封了今年冰雹过后留下的那些带有痕迹的春梨。
冬天远走,草木枯黄,站在季节里凝望着遥远的春天,站在田埂上的人,翻着土地,将一生翻完。
母亲,也会将梨放在泡菜里,那些酸味的梨,就如同生活的味道。
红军坟
墓碑伫立,石头静静地。
在哈喇河大地上,红色文化被弘扬,如同那滔滔流淌的河水。
那孤立在山间的墓堆,并不孤独,有太阳,有月亮,有星星陪着。
到了夏天,那坟边,鸢尾花开,那紫色的花蕊代表了多少故事。
一匹马路过哈喇河,马走了,马蹄印还在。
红军长征,用二万五千里的步伐堆砌起中华民族的丰碑,那坚贞不屈的精神,多像哈喇河的石头。
河流涌动,历史的春天在风里,冬天在石头上。
两脚踩在命运的大河上,一只脚踩住历史,一只脚踩住未来。所谓的未来,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远方,而是把握当下,一个拥有今天的人,就是一个拥有未来的人。
未来的花会开,行人也会用一把镰刀将路边的荆棘砍了,就像我们,用此时此刻的残忍、无耐、孤独将前一秒那些在思考、在追求的时刻撇开。
在红军坟上方,架起了大炮,那炮时刻指着天空。
暴风雨来了,炮就从炮筒射出,那炮鸣声响彻四方。
岁月,四面楚歌。
架起高炮台,历史在上,现实在下。
没有铁骨铮铮的过往,就没有风和日丽的清晨。
红军坟,是用石头垒砌,用黄土堆起。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小米水库
用钢筋水泥,筑坝可将水蓄积起来。而我们,如何将时间蓄积,将光阴拦截。
在法沙村,工人们在山间堆出坝形。
峡谷沟壑,在山间多了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可以装下多少生物。
记得去年,路过小米,将车停在下面,爬到水库的上面看了一眼这工程,我们也学着那些秘书,让父亲走在前面,如同领导,没有打扰,认真的看看故乡的山川。
水库建起,便可用水管将澎拜的水安于管内,送到每家每户,这埋藏在地下的水管,用暗涌的力量将一个小镇、将琐碎的故事连接在一起。
水库建起,不再怕那些发大水的夜晚,也不再害怕干旱的季节。
那水库里,不准哪天有了鱼,有了螺丝。
在云贵高原上,父亲是不会消逝的名词,而“小米水库”就如同父亲几十年的生活轨迹里又多了一份记忆。
在往后的日子,像父亲这样年龄越来越大的人们,在阳光灿烂的时刻,坐在水库旁,用几副渔具,钓起一些沉淀的时光,就如同水草,悠游的只是故事,平淡才是一生最美的期许。
半句话,便是一段记忆
我听惯了叽叽喳喳地鸟鸣声,也厌倦了那些裸露的时光。
从2006年起,我和村里许多同龄人一样,周五回家,周天回学校。这样的日子,我们过得很快,那些年更像现在的某一天,如今的某一天,更像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在路上,捡过石子,喝过山泉。
也从那洪水里闯过,再试一试当年大禹没治水前的那些体验。水和时间在河床里争着先后,晃眼间,大禹治水已是近千年的时光。
俯视脚下,每一个脚趾都代表着一段路程。
时间过了十三年,走的路越来越少。
这些年放学后,我们很少拥挤在一条小路上,谈论着一个星期的快乐与悲伤,曾经在那条路上走过的人,大多有了车,那些没车的人,也时常在车站进进出出。
在那条小路上,有时遇到花开,有时遇到叶落,有时下雨,有时下雪。
我曾把钥匙丢在回去的路上,进村的人捡到,放在村口人家,一放就是半个月。
去年回家,我把一个装满资料的U盘丢了,再也没有找到,它好像一粒尘埃,就这样落在地上,又被尘埃覆盖。
尽管城市的夜,也有几分白天的味道,而我更想回哈喇河,在城市待时间长了,总感觉自己过了一些庸俗的日子。
灯光太亮,越容易迷路,越容易犯困。
家乡海外
家乡如名字一般,越来越远。
我把月光搬出甘河沟,在外面筑起新的铜墙铁壁,锁不住乡愁。
我常在生活的城市,找一家黑山羊粉馆,或者是一家牛肉馆,招牌只有一字之差,那味道却隔着十万八千里。
思念那些年,背着背篓站在山野上,肆无忌惮地呐喊。
喊着小伙伴的名字,唤着那头牛。
我们打过的口哨,似乎就这样,被风声打断,被历史打断。
家乡的山再高,我也能叫出名字;那水在浑,也有清澈的时候。在异乡,我能百度,但那些山名始终没有亲切感。
在故乡,那树,那人,那石头,都有着独特的魅力。
都在躲避,风声紧的时候,树木呻吟着;人躲在火炉旁;石头没有哭泣,而此刻的沉默,更像是灾难来临前的安静,最终有了阳光的掺和,瓦解数十年的图腾。
在海外,山间的每一条路,是梨乡儿女踩着草丛的露珠走出来的,他们爬上山岗,看着山下路通了,车进村。
那些卖水果、卖蔬菜的小商贩们,用一个喇叭喊着,也见证着一个小山村的发展。
我要回海外,回到甘河沟。
在海外,水从山里来,雾从山中起,人源山头,归山腰,朝西方,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