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
作者：哑木 时间：2019-04-18 阅读：191
清明已到，中秋还未来临
想象中的相逢，指日可待，遥遥无期
——序
1.
迄今还未回过神来
平生第一次抱你，怎么就变成了
最后一次。
你软软的，依靠在我怀里
像极了你抱我的千百次
只是你抱着我，就是抱住了你的全部
而我抱着你，到底是抱住了我的什么？
从卧室到堂屋，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
我抱着你走的这一遭
却把一生的路走到了尽头。
当我将你放在门板上——
像当年你将我放在床上一样
不一样的，是我安静的睡着后
还会再一次醒来
而我将你放下后，你却再也没有醒来
到现在也没有。
2.
死亡真的是可怕的吗？
他们将神龛、大门都用白纸蒙上
包括你的脸，也被白纸盖住了
还用一块犁铧，放在你的身上
他们要我去扯七座山上的茅草
他们要我去挖你一次次
涉水而过的河沙
他们要我捡曾给你伤害的马牙石
他们要我做你一生都在喂养的木牛木马
还要房梁上的扬尘，黄纸写就的符章
更为可怕的，他们还要追问你的离去
黑落什么方向，第几家。
敌煞又是在第几家，什么方向。
更多的人，栗栗危惧
仿佛你的离去，会带来更多的生死
3.
明月高悬，映照的不止千年岁月
还映照着我从邻村为你拉回来的棺木
椿树打制的棺木，还未上漆
灰白灰白的棺木，春秋万古的棺木
椿树活着时，每年春天
我都会将它的叶子摘来
没有腊肉，没有鸡蛋，没有番茄
你将它们轻轻焯熟
只用一点辣椒，一点盐
我们也将整个童年，吃得春意盎然
当椿树被砍倒，切割，合为棺木
当我在里面放进河沙或者老墙土
放进黄纸、白纸、落气钱、砖、瓦
再把你放进去，直到放进土里
十年了，一直不见有椿树长出来
我的春天，十年了
也不再有椿的气息
4.
而收获还未完成。
你种下的土豆、玉米、豆子
菜地里的白菜、辣椒、小葱
喂养也还未完成。
你年初买来的猪崽
你从街上带回的白狗
才孵化不久的鸡子
快要长大的猫咪
最主要的，是你视为至宝
还未完成学业，还未成家的两个姑娘
还有你这个一直听话的独儿子
以及你一直引为自豪的那个男人
十年了，应该种下的，一棵都没种了
应该喂养的，也都没养了
本不应该存在的疼，倒是分成了四份
一直疼着，无法止歇。
5.
除了老房子，你的新居。
你曾走过的路，种过的地
翻过的山，蹚过的水
我都尽量不去。
而老房子更老了，阴暗，潮湿
你的新居，也变成了旧居
杂草疯长，满目沧桑。
你也越来越少出现在梦中
从前的从前，你说有朝一日离去后
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不会奢求
我会给你带来什么。
而你真的做到了。这么多年
都是我主动梦的你
可即便梦到了你，你也不说什么
一句也不说。任凭我哭着醒回来
你还是什么也不说。
6.
每年清明，八月十六
我都会回到躲雨屯。
我妄想着推开门
或是到了后山。
你会迎我进门，犹如当年
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可一年又一年，希望
逐渐转为失望，直到绝望：
这母子分离，这隔生隔死
这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不可企及的相会
永无相逢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