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结果是一种荒凉
作者:肖林 时间:2019-04-22 阅读:199
我们的存在,终究是从一个点抵达另一个点,从一个村寨走向另一个村寨,离开一群人,又结识一群人。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姓名,不需要目的,就这样,像一颗草一样,在山川之间,沐浴着阳光,任凭风雨吹打,生长,开花,干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茬又一茬,来来又去去。
我常常想起很小的时候,秋收一结束,父亲就赶着牛,带着我去耕地。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从早上出门,我牵着牛,他扛着犁杖,除了几声赶牛的声音,一路默默地走到地里,架起犁杖,举起鞭子赶着牛,我在前面引导着,在地的尽头,父亲会发出一声“二勒勒”,接着就是“去着,去着”的赶牛声。一天到晚,父亲不会再多说几个字。
多少年过去,一头牛老了,又换一头,在我上高中之前,至少换了四头牛,那些卖了的牛,有的被杀了,有的摔死了。没有一个记得父亲,没有一个喊过父亲的名字,和父亲一样,最多是一声“哞……”
多少年后,就连父亲多次翻耕的山地都变了形,平的地方露出石头,凸地方渐渐磨平。多少头牛耕过,多少锄头挖过,在很多年后,荒草依旧冒出来,什么力量都消失了,好像百年前未开垦的山岗,树和荆棘依旧占满了山坡,落叶和枯草在斜阳下,懒洋洋地躺着。
就像现在的我,每天天一麻麻亮,就要驾着那一辆按揭而来的车,奔赴二十公里以外的金钟,为了修一条金钟到龙场的路,和村民们反复争论,为了落实一个环保的项目,和多个利益方博弈,每天精疲力竭,八九点拖着一副躯壳,又回到家里。很多时候,梦也来不及做,又是一天。
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从这张嘴里说出去的话,能装满整个太平洋,所有的奔波和表达的结果是村庄的模样在逐渐改变。但我清楚,偶有闲暇,我回头一望三月五月,三年五年中我所作过的事,依旧如父亲耕的地,所有耕过的依旧会荒凉。或许那些村民也知道,所有串通一切的道路,还有发家致富的产业,远不如那挂在山岗之上一轮孤独的圆月。
多少年了,世界上有多少次与我无关的来来去去,与我成为与他们无关的存在一样,在自己生命的周遭来来去去,慢慢的消失不见,回头望一眼,只有风起叶落,来也荒凉,去也荒凉。
我们哭着笑着,在阳光下争着抢着雨露,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快乐,或者串串的脚印,是我们绕也绕不开,逃也逃不掉的存在,这种快乐就叫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