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刻板和刻笔
作者:张荣怀 时间:2019-05-30 阅读:200
调到小城后,一直租房住。从乡镇中学带上来的几只木箱,一直没有打开过。这回,好不容易买了一套房子,过上了没有人催房租的日子。
简单装修后,决定搬新家。搬家时,添置了几样时新家具。让我犯难的是,家属不让把旧物件搬进新家。屈从于家属的意见,我打开十年尘封的箱子,把一些不舍得丢弃的东西再行归置。
放置在租房杂物间最底层的是一只褪了色的红箱子,那还是读威宁民族师范学校时用的书箱兼衣物箱。打开锈蚀的锁扣和箱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刻笔和一块刻板,这刻板和刻笔立即勾起我对过往日子的记忆。
家属问我愣着干什么,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捡拾老物件。
我们这一代人生活在一个巨变的时代,短短几十年,国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留在记忆深处值得回忆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记得上小学时,生产队请来电影队放映《红岩》,其中有一个片段,放映的是一群革命者在白色恐怖中用油印机油印小报宣传革命思想的场景,在我脑海里留下很深印象。
1986年8月,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牛栏江边的雨朵新营小学教书,第一次接触油印机。学校只有一台油印机,一块刻板和一支刻笔,要单元测验或期中期末考试,要提前给教导主任报备,按急缓和考试内容多少安排刻板刻笔。
钢板有10厘米宽,30多厘米长,上面是密密竖纹或斜纹的格子,镶嵌在一块精致的深黄色木制板上。刻字的笔杆是黑色的硬塑料制作的,中空。笔尖尖锐锋利,是固定死的。蜡纸装在淡黄色的纸筒中,大多为“光明牌”。蜡纸比较脆,尤其冬天,宿舍里冷,刻起来稍不留心就会划破蜡纸。
刻蜡版是个讲究运力的技术活。刻时力度要恰到好处,刻重了,容易把蜡纸划破,油印时会漏油墨,弄得试卷上墨迹斑斑,不雅观;刻轻了,印出的字模糊不清,影响学生答卷。刻蜡版又是个费神的精细活,只能心细如发,一丝不苟,不然一出差错,就前功尽弃。刻蜡版要有一股韧劲,一套试卷刻下来,人累得手指生疼,眼睛发涩,脖子酸硬。
字如其人,蕴含着教师的文化修为。一套清晰明了、干净整洁、字体美观的试卷,不仅带给学生美的感受,还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的书写习惯。记得有几位老师有着不一般的刻写功夫,银钩铁划,力道十足,刻出的每份试卷疏密有度,楷体、行书各具特色,似一件件书法作品,赏心悦目,常令我这个刚入职的年轻教师羡慕不已,也逼迫自己平常多练字。
时光已逝,记忆不灭。在当时艰苦环境中,昏暗的灯光下,老师们静守校园,以笔作犁,钢板为地,辛勤耕耘。记得教语文的李老师、王老师、谷老师等办起油印小报,选稿、刻印一个人全包。新调去的戴老师、徐老师除认真备课、上课外,一有空就伏案为学生刻印复习资料。复杂的数学图形,在他的铁笔刻画下,规范小巧、跃然纸上。
刻好试卷后还要油印。油印机是个木匣子,匣子里面有一个网纱状的框子,附带一个橡胶制成的油滚。先把刻好的蜡纸粘在油印机的纱网上,用铁夹子固定好,下面铺好了一摞纸,在油滚上蘸些印油,着墨均匀,把纱网按平,缓缓推着蘸满印油的滚子向前。印油透过蜡纸,把字迹印在白纸上。当年我为了学会使用油印机,给易老师帮忙,一边揭印好的试卷,一边数着张数。看的次数多了,自己也动手学着印。刚开始,试卷印下来,手、脸、衣服都沾有油墨。时间一长,摸着了窍门,手上沾的油墨越来越少,印刷质量也越来越好。试卷印好后放在炉子旁,烤干油墨,字迹愈加清晰。
日月更替,时代在不断进步。上世纪90年代末期,我被借调到镇办公室做秘书工作,接触了机械打字机,主要是打公文。时常听到兼职打字的管文书管姐“咔嗒、咔嗒”的打字声,办公室的同仁们戏称为“磕头机”。用油笔直接写在打字蜡纸上,这比起刻板就轻松多了。
2000年,党政办买了第一台办公电脑和针式打印机,每当上班时,办公室隔壁就响起打印机的“嗞嗞”声。因为没有速印机,印制公文只能用油印机。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2001年,镇党委、镇政府决定建立微机室,办公室的同仁们非常乐意和兴奋。配了速印机和复印机办公逐步进入现代化,减少了很多时间,效率也提高很多倍。
时光荏苒,转眼工作34年了。改行为公务员的一些同学已经改非或退休了,只有我这个还在事业单位的老同志每天接触电脑、打印机。我热爱这份工作,电脑、打印机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件,我钟爱它们。
不管家属同不同意,我还是要把一路伴我工作和生活的老物件搬进新家。我想这30多年,逝去的是岁月,留住值得珍视的旧物件,就是留住曾经或美好或伤感的过往以及奋斗不止的敬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