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坝变奏曲(组章)
作者:觉俄卡如 时间:2019-07-12 阅读:339
野马坝在乌江源头,是我的家乡。野马坝的变迁,是一个村庄的变迁,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一题记
水之变
那时侯,那个叫“祖摩博”的山腰,山泉倒处哗哗奔涌,成为乌江源流之一。
那时侯,野马坝山清水秀,草木茂盛。
那时侯,野马坝家家都有一个大水缸,户户都有一对大水桶。
那时候,到祖摩博山腰取水,是野马坝人生存的日常。
那时侯的清早或黄昏,通往山泉源头的弯弯山路上,来来回回挑水的身影络绎不绝。空桶叮咚作响,喊出了野马坝人的渴望;满桶摇摇晃晃,晃出了野马坝人的生活。
那时候,是四十年以前,以及之前更久远的时光。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的时侯,在上级水利部门的关心下,在当地区队干部的争取下,野马坝率先拉通了到队上的自来水,成为周边村民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当接到队上的自来水满足不了村民生产生活发展要求的时候,野马坝人自筹资金,又把水拉通到家。
那是20世纪90年代。
野马坝人拧开水龙头的时光不过三十多年,但比起至今还未通自来水的村庄,毫无疑问,野马坝人是幸福的。
灯之变
野马坝四周山高,森林茂密,高大的松树上的松油,一度照亮野马坝人的夜晚,点亮野马坝人的生活,在没有煤油的时代。
此外,蜡也应该是,月亮和星星也是。
有了煤油之后,小小的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在夜晚,照亮了野马坝,也照亮了野马坝一个个学子的希望或未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野马坝人,我就是其中一个。在煤油灯的光芒下,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黑夜,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以至于后来走出村庄的怀抱,投进城市的一隅。
那段时光,是20世纪80年代,以及90年代初。
野马坝人自筹资金,架通了从镇上到村庄的电,告别了熄灯瞎火的黑暗时代,迎来亮晃晃的生活。
那时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
野马坝通电了。石磨似乎完成了历史使命,悄悄地躲藏在屋檐一角。小小的煤油灯,更是不知躲藏于何处。
来电了!通电的那个晚上,全村沸腾了,大家仿佛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
黑夜里一闪一闪的亮光,一直照射到至今,还将照射到更远,在野马坝。
路之变
草木葳蕤,荒芜人烟,虎狼出没。
那时候,除了飞禽走兽留下的足迹,野马坝没有人烟,当然也没有路。
当人类在野马坝留下足迹后,走的人多了,也就在野马坝留下了路。
从前野马坝的路,是小小的土路,弯弯的土路。一条通向百草坪,那是放牧的路。一条通向柳坪,一条通向盐仓,另一条通向娱满,这是三条穿村过寨的路,也是村人相互往来的路。
20世纪80年代,野马坝小小的土路,变成了宽宽的土路。
21世纪头10年,野马坝宽宽的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
如今,那些瘦小的串户路,正在变成坚硬的水泥路,不再雨天泥泥泞泞,晴天灰飞尘舞。
野马坝啊,弯弯的土路,踩踏了数千年。数千年来,野马坝人泥泞中来,泥泞中去。而短短数十年的时光里,弯弯的土路,摇身一变,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水泥路。
这是时代的美好,幸福的所在,野马坝人大发感慨。行走在柏油路、水泥路上,野马坝人捷步如飞,奔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房之变
老人们说,新中国成立前,野马坝的房屋,不是土草房,就是木草房。
新中国成立后,伴随好日子的来临,野马坝木草房逐渐变成了木瓦房,土草房逐渐变成了石瓦房。
在野马坝,几乎看不到茅草房,是改革开放后。
20世纪90年代以来,火柴盒样的小平房,开始在野马坝长出来,成为村里富裕人家的标志。
进入新世纪,一层的火柴盒开始落伍了。两层的小楼房,逐渐在村庄,成为显眼的风景。
如今,一栋栋贵州新民居,加上偶尔冒出来的小别墅,成为野马坝房屋的新风景、新方向。
未来还比现在美好,美好是大家共同的期盼。
讯之变
从前的野马坝,老人去世,婴儿出生,结婚嫁女,这消息要么步行送达,要么骑马告知。
一度时期,书信也成为遥远的两地最好的表达。
还记得刚走进新世纪的时候,野马坝有手机的村人不多,除了经商的、工作的。而且都还不好,除了可以打电话,发短信之外,似乎没有其它功能。
然而,只在短短的十多年时光里,在野马坝,手机已经成为“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普通的通话工具。
而今的野马坝,移动联通信号全覆盖,那些悲伤或高兴的事情,只需轻轻一摁电话,便可把悲伤或高兴,告诉亲朋。
要是在十年前,想都不敢想啊!村人纷纷感叹。
未来,还有许多美好,都会抵达野马坝人的生活。
衣之变
一度时期,或更久远的年代,种麻织麻是野马坝人的另一种生活,或生存的必须。
撒麻舞便是最好的作证。从种麻到割麻到织麻的时光有多远,野马坝人的生活就有多远。
与麻为伴,和麻为友,麻织成的布,抵卸了风雨和严寒对野马坝人的侵袭。
凉山哥哥下山来,麻布衣裳茅草鞋,羊皮口袋倒挂起,苦荞粑粑滚出来。民谣里的景象,成为野马坝人的真实写照。
麻一度占据了野马坝人的生活,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日渐退出野马人的视野。
事实上,20世纪70、80、90年代,补巴叠补巴的衣物,也是野马坝人的生活的日常。
补巴衣,补巴裤,补巴鞋,普通老百姓穿在身上,村庄里仅有的几位国家工作人员也经常穿在身上。
那时候,满大街的补鞋匠成为一道时代风景线。
时光轻轻一晃,晃悠到了新世纪,晃来了新生活。
仿佛一夜之间,在野马坝,补巴衣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在野马坝,村人们虽没有穿上品牌名牌衣物,但补巴衣物几乎见不到了。
时代的美好由此可见一斑。
食之变
野马坝不出产大米小麦,但出苞谷洋芋,荞子燕麦,红豆豌豆,青菜萝卜。
因而苞谷饭红豆酸菜汤,一度是养野马坝人的饭菜。
野马坝普通农民对大米饭面条的渴盼,比现在对鸡鸭猪肉的渴盼,都还强烈。
那是20世纪90年代前。
那时候,要吃大米或面条,有时不得不拉关系走后门。
当粮油的大门,向市场打开后,大米和面条逐渐走上野马坝人的生活。
如今,在野马坝,随便走进一家,吃米饭面条易,吃苞谷饭难。
生活的美好不言而喻。有些幸福,许多年前,或许做梦也想不到。
或许,当某些梦想实现的时候,我们又会怀念曾经的生活。
这样想的时候,苞谷饭红豆酸菜汤的馨香,加上老腊肉的味道,又一次占据了味蕾。
只是:彼时,是充饥养命;此时,是享受生活。
行之变
脚在路上。
野马坝人的出行,是从双脚开始的。
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走亲串戚,只有用双脚,抑或骑马。
在野马坝,这样的生活,从更远的时期到明朝到清朝,从满清到现代,一直延续到新世纪。
如今,在野马坝,骑摩托和坐小面包车,是村人出行的主要方式。
高大上的小桥车,也走进了一部分人家的生活日常。
从走路到坐车开车,野马坝人的出行发生了蝶变。
这不止是野马坝人出行的蝶变,更是时代美好的缩影。
乐之变
小时候,晚饭后,总喜欢围坐在火塘周围,听爷爷奶奶讲历史传说故事。
如今脑藏的一个个故事,就是那时候记忆下来的。
那时候,野马坝没有电,也就没有电视。
电器逐渐走进了村人的生活,是野马坝通电后。
电磨让村人告别了繁重的石磨生活,电视让村人开始接受来自山外的声音。
大约2000年的时候,数百户人家的野马坝,有电视的人家寥寥无几。
记得那时候,每到夜晚,或逢年过节,家里的电视机前,坐着长长的数排人。
如今,才10余年的时光里,野马坝家家户户有电视,甚至有的人家不止一台。
从听摆龙门阵到看电视,野马坝生活幸福指数不断在提高。
然而,一些美好来临了,一些美好却消失了。
比如口口相授的,那些优美的故事。
思想之变
是思想改变了生活,还是生活改变了思想?
回望历史,时光里的野马坝,伴随物质生活的大变化,人们的思想也随之大变化。抑或思想的大变化,物质生活也大变化。
先前的先前,野马坝人不是牧羊,就是固守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雨无阻。
甚至毁林,开荒,打架……
那时的野马坝:山清,水秀,贫穷,闭塞,落后。
现在的现在,野马坝人不但牧羊,种庄稼,也经商,打工,谋求更好的生活。
这一切得益于时代的发展,也得益于在时代里思想不断变化发展的野马坝人的内生动力。
未来的未来,定然是野马坝人生活越来越美好,越来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