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24

　　那棵桃树有很多枝桠，看似很好爬，却没有一个人敢爬，不是怕那棵树，而是怕守护那棵桃树的老人。

　　这棵树的主人是一个性格怪异的老人，很多时候令人捉模不透。而这棵桃树恰好与他家的门相对，所以那个老人坐在屋里，开着门便能把那棵桃树看得一清二楚，就连树梢上停留的鸟儿，也会被他的呵斥声吓得落荒而逃。这是一个孤单的老人，他没有伴侣，也没有子女，唯一可以相依为伴的就是那棵桃树，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对那棵桃树百般呵护。不过这个老人的很多做法让我们很不解，他的家里从来不会有柴存着，每到要生火做饭之时，他才会带着饥饿手忙脚乱地去附近捡拾几根大小不一的柴来，尽管老是缺柴烧，但他却没有打过这棵桃树的主意。

　　这棵桃树总是那么给力，它没有让人失望。春天到来之际，树上的桃花便陪伴着那个孤独的老人，仿佛以一种漂亮的姿态来报晓春天的到来。直到几场春雨，几缕春风的到来，那些桃花随雨落下时，老人对桃树才稍有放松之感，这时，也正是我们“有机可乘”的时候。可是，这时候来到桃树下，顶多能看到从花蕊上长出的米粒般大小的桃子。

　　经过一个季节，桃子开始长大，直到沉甸甸的果实将树枝压弯，渐渐地，桃子也开始成熟了，老人又开始警惕起来，他感觉每天最重要是事情便是驱鸟赶人，当方圆几里的桃子被人摘被鸟虫吃的时候，那棵桃树上的果实依然没少几个。仅少的那几个，都是老人精挑细选之后摘下来吃了的。

　　那时候，很少吃到水果的我们老是惦记着这棵桃树上的桃子，曾刻意三番五次地从桃树旁边经过，当看到那间老屋里的门是敞开的时候，不得不带着唾液与不舍离去，一边离开，还一边回头惦记着那些红彤彤的桃子。有时候，我们会约上几个伙伴安静地在桃树下方等待，等待一场倾盆大雨，或者一场剧烈的风，好让树上的那些桃子顺着树下的小坡滚到我们的身旁来，不过这种方法更多时候靠的是运气，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我们一群差不多大小的伙伴从那棵桃树下经过之时，会故意放慢脚步，我们的脚步声和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得到老人的同情，老人和蔼地和我们说上几句话之后，便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摘下几个桃子，一边把红彤彤的桃子递到我们的手里一边慈祥地说道：“你们这是去割几箩草了呀？你们每次从这里路过都很安分，所以我把我的桃子分几个给你们，不过吃桃子的时候得细嚼慢咽的，别狼吞虎咽地吃了，桃核会卡住喉咙。”

　　接过桃子后的我们，没有谁不对那个老人感恩戴德，于是谨记老人的叮嘱之后，便手忙脚乱地擦了一下桃子开始享用起来，嘴里吃着香甜的桃子，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上那些更大更红的桃子，心里充满羡慕，心想：“多么羡慕这个老人的生活，活计少不说，还有一棵结满桃子的大树，还能在树下品着小酒，吃着桃子小憩，令人向往。”

　　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个老人的生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他很孤独，基本上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闷在心里的话语，只能与那棵桃树诉说。貌似他的那棵桃树，也懂他的语言，时常在借着微风给他献舞，舞姿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间的节拍，或缓和轻盈，或剧烈跳跃。

　　逐渐明白这些以后，我们也不再打那棵桃树的主意了，每次从那里路过都不再停留了，因为我们知道老人的不易，那棵桃树的不易，老人穷困潦倒的时候，可摘桃子换酒钱，那些沉甸甸的桃子快把桃树枝桠压断的时候，老人便赶紧找来木棒支撑。

　　再后来，经常在外地求学或干活，好几年没有从那棵桃树下走过了，不知道那棵桃树是否也老了？是否还一如既往地陪伴着那个老人？

　　前段时间回老家，从老人的屋前路过时，发现从屋檐到那棵桃树所在的位置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苔。那棵桃树也不见了，桃树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高出地面几寸的树桩，一片落幕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心里不免伤感。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怀念那棵桃树，还是在怀念那个老人？我只觉得心里很乱很乱，若是那棵桃树或者那个老人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也不会被现在荒芜的景象刺痛。

　　我在村上问过很多人，问他们关于那棵桃树和那个老人后来的故事，得到的答案各有不同，有人说那棵桃树是逐渐枯萎而死的，老人去远方找了一份活干，后来就在外面安家了；也有人说那棵桃树是老人在喝醉时砍到的，老人在醉酒后失踪了……

　　各种答案中，最温暖最美好的是第一种，我最期待的也是第一种，愿那棵桃树是没有带着一丝遗憾而去的，也愿那个现在身在异乡的老人，有一个温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