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敏诗选
作者：李世敏 时间：2019-07-31 阅读：334
碎片
柱子般的双腿和抱着柱子钻来钻去的小丫头
油毛毡做的小黑板和粉笔画的杯子
山一般宽厚却比床还要温暖的脊背
下象棋时将我“禁锢”不让乱动的怀抱
为你而扎的白色绫子和黑袖箍
小燕子，穿花衣……
你一句，我一句
五岁的孩童
记不住更多
四月五号
今年的四月五号，多云
五里岗还未被削平的小山上
松树还在，山茶花还在
可能几个月后还能在小范围内找到一些菌子
我来的时候，路过一些寿命注定长不了的凌乱建筑
还有灰尘
在路边就能看见
你坟前的松树竟又长高了那么多
我放下菊花，如果此时身边有个陌生人
我会告诉他
这是我生命中，唯一一个
无条件爱我、宠我的人
父亲
父亲去的时候我刚五岁
所以对于我来说他大约只活了五年
此后的三十多年里
他偶尔也会活几次
譬如每年清明
譬如母亲聊到他原来的单位房子要拆迁
最近又有消息说他现在所在的山林要被征收
我可能需要给他重新找个墓地
昨天晚上又梦到了他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他在我的脑子里较之以往都更加活跃
以至于我很想把我遇到的一些事
一件一件地告诉他
并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你好，宝贝！
一根棉签蘸着水杯里的水
就把你的小脸洗了
我忐忑着伸出手指
每一毫米的触摸都是一次新的相识
轻轻地
缓慢得几乎又用了九个月的时间
才将你的小手打开，让它握住我的手指
你看着我的眼睛里
澄澈得
连好奇都没有
抱歉呀我的宝贝！
原谅用我这样的方式强迫你
带我和你一起
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也许有一天
毕竟是冬季了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
应该会有一起听落雪的情节
我们不用说话，甚至故意把各自的目光
投向彼此之外的任何地方
你或急或缓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在那种时刻，我应该能听见
你也听得见我的
落雪的节奏会有一些变化
我可能会垂下眼帘
嘴角微扬，等你
转过头看我
然后雪可能会下得很大
我们却不再听得见
旧疾
孩子和狗儿都睡了
寂夜辽阔
我躺进去
冷不丁又犯了旧疾
想起你，心就疼起来
努力搜刮着别过经年的积尘
欲将其填了空穴以挡来风
却不觉
又和了这一整夜的墨色
反复捏造
你的模样
没道理
风不过是空气的流动，花不过是植物要繁衍
雪不过是水的另一种形态，月不过是个折射光的星体
我写风花雪月
打发天黑之后合不上的眼睛
其实没什么道理
我拿你的文字
搅扰天亮之前静不下脑髓
同样没什么道理
那么其实
你又只不过是谁谁谁的谁？
理由
围巾刚织了一半
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雪下得适时
我加快速度
想赶在今夜把它织完
除了冷
我不需要再找别的什么理由把它给你
口红有毒
站在窗边抽烟，目光穿过烟雾，
穿过路上的车水马龙
再穿回到身后的沙发上
今天束了头发，
背影在你眼里会不会有些不同？
从沙发到窗口的距离
只有从你到我那么远
我踱回到沙发旁边，坐下
你说曾经鬼使神差地将一把锋利的刀和创可
贴放到一起，
并成功地让它们相继派上了用场
电视里恰好出现了一个滑稽的镜头
我扑哧一下
试图清除掉些许悬浮在两个人之间的乱码……
时间带着驱赶的使命奔得飞快
我抬起头看对面的镜子
想起你那天说的
如果口红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