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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21

割草记忆

作者:朱成 时间:2019-08-21 阅读:333


   在乡村的记忆里,“割草”仿佛是童年的一门必修课,只是这门课的“学分”,有的人修了很多,修满之后又时刻回望曾经在割草路上经历的点点滴滴;而有的人只懂了点皮毛,最后随着种种原因,把以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最后顺顺利利“毕业”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而那些没有“毕业”的人,也并不是因为差了“学分”。
  看见自己左手手指间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细数下去,也有几十道,甚至上百道,这些伤疤,有些是锋利的镰刀留下的,有些是那些尖锐的草反抗而留下的。总而言之,都是因为割草而留下的。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千里之外的故乡,一种莫名的思念在心里泛滥,记忆里有大小不一的镰刀与背篓,还有一丛丛被割了很多次后又发芽的草……
  曾经,一个幼小的身躯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镰刀,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背后,时而调皮捣蛋地向路旁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杂草砍去,时而专心致志地听着母亲声情并茂地说着那些草的名字。从那时起,便逐渐知道猪吃的是哪些种类的草,牛马吃的又是哪些种类的草,猪和牛马都吃的又是哪些种类的草。
  从一个大人两三把草便能装得冒尖的小花篓,再到装的草能够一个小马饱餐一顿的花篓,都是我们童年里成长的一部分。镰刀逐渐变大,逐渐变锋利,花篓也逐渐变大,逐渐变新,与此同时,我们的心也逐渐变大,希望一花篓草,能够牛马吃上一整天,然后我们就不会左一次右一次的往山坡上跑、往田间跑。
  童年的时候,再多的活儿也束缚不了我们那颗贪玩的心,尽管家人对我们严厉,我们也会像挤海绵一样,把自由的时间挤出来,在田间肆无忌惮地嬉戏玩闹一会儿。当然,我们那群小伙伴也不会相互抛弃,尽管割草的时候速度不一,花篓的大小也有差别,但我们会相互帮助,只是帮别人割草的时候,割得不是那么仔细,不是那么认真。反正黑夜到来之前,我们那群去割草的小伙伴,没有一个人是被落下,也没有谁的花篓是空着回来的。
  很多时候,我们也会任性,也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割来的草作为赌注,然后开始玩“走老牛”“钉镰刀”“划三字拳”等游戏,直到各自花篓里的青草一小把一小把地被抓出来,然后又纷纷落入别人的花篓。这样来来回回的“糟蹋”与“蹂躏”,使得那些草变得又枯又散,仿佛地上的灰尘也在我们的“帮助”下,给青草披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衣服。此时,心里最是不平衡与失落的,是那些把草输得一干二净的人,那些得意洋洋的,便是那些赢了草的人。不过最后真正落泪的,是委屈的青草,还有圈里那饥肠辘辘的牛马。
  割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时候我们争先恐后、争分夺秒地赶到草长得最好的那块地里,然后便手忙脚乱地割起了草,感觉那些草,便是我们要消灭的敌人,一则是为田间的粮食谷物除害,二则为家里的牲畜带来天然的食料。
  当然,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有我们的割草队伍,我们的队伍里,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那时候的我们很固执,总是会嫌弃使用左手拿镰刀,右手拿草的那些左撇子,因为我们都从抗日电视剧里认识了一个万恶不赦的“佐藤”,所以总是天真地以为“左撇子”与电视剧里的“佐藤”有关系,所以习惯了用右手的小伙伴们便“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总以为自己的敌人除了田间里的青草以外,还有那些和自己不在一条路上的左撇子。
  割过草的人,手被割伤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也不例外,时常会被那把与自己似乎有感情的镰刀“咬”一口。直到鲜血直流时才明白镰刀的不温柔,来不及哭天喊地,便用另外一只手扯来一小把白蒿,随后便镇定自若地放在嘴里咀嚼起来直到嘴里的那种“苦”把手上的痛覆盖下去的时候,才从口里吐出嚼碎了的白蒿,随后敷在流血的伤口上,只感觉一阵疼痛过后,鲜血便止住了。这是村里不知道传了多少辈人的止血方法,至今也还有人在用。
  因为割草,我们也曾惹过祸,就是会在别人家的自留地里连青草和洋芋叶都割了来,直到主人家带着委屈与愤恨找上门来时,我们才支支吾吾地把自己所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向家长坦白,最后挨打也是家常便饭。不过,那时候固执的我们不仅会知法犯法,而且有时候还会选择“报仇”,总以为自己的挨打都是别人告的状。直到后来大一些才明白,洋芋也有眼泪,正在成长的洋芋如果没有了洋芋叶,洋芋在土里便吸收不到应有的养料,就像人没有吃饭或者一次吃两嘴一样,是无法正常成长的。
  如今,再想到割草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逃避之感,而是一种向往,只是每次回到家中,发现圈里没有了牛马的影子。也许是曾经那些割草喂牛的人真正的“毕业”了,他们深知割草时的辛苦,深知老牛耕地时的辛苦,便逐步发明并引进了“铁牛”,逐步引进了较为完善的产业链。此时,我心里又有一些欣慰之感,因为家乡得到了发展,“引”进去了很多东西,相信不久后,家乡也会逐步“走”出一些新的文化与新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