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03

　　母亲走后，外婆把她接回去，带在身边，供她吃住，带着她成长，替逝去的女儿填补一份缺失的爱。在外婆的爱护下，她像别的小朋友一样生活，别的小朋友有糖吃，她也有糖吃，别的小朋友有新衣穿，她也有新衣穿。别的小朋友欺负她，笑话她，外婆就会出面训斥，护她周全，在外婆的庇护下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后来，父亲重新娶了一个女人，父亲把她接回去，让那个女人做她的“妈妈”，她叫她“妈妈”。可是，她的智力低下，继母并不看好她，并不关心她，常常背着父亲奚落她，数落她，骂她笨，骂她憨，不给她洗衣服，不给她做饭。好在家里的姊妹多，上小学的哥哥姐姐知道疼爱妹妹，给她洗衣，给她做饭，带着她玩耍，姊妹几个度过了心酸的童年。

　　那些年，国家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所有适龄儿童都该上学。七岁那年，她也跟着哥哥姐姐走进了校园，尽管智力低下，也要接受相应的教育。情况特殊，她听不懂老师的授课内容，弄不明白书本上的东西，常常在试卷上乱写，考班里的倒数，班里的学生嘲笑她，奚落她，不和她玩，甚至有人搞恶作剧，故意拿走她的书，故意画她的练习本，故意弄坏班里的扫除用具嫁祸给她……小学六年下来，竟然弄不清加减乘除！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在老师细心的指导下，她会写自己的名字，知道一些常用汉字。

　　小升初那年，她考了全县倒数第一，父亲还是带她去镇上的中学报名。多亏九年义务教育，她才有机会上学，不然，以她的智力，以她的成绩，她得回家割猪草。初中知识，比小学的复杂得多，她浑然不知，照样在试卷上乱写，乱选ABCD，两个小时才能做完的试卷，她两分钟就做完，堪称“神速”。考试下来，她常是个位数，显然成了校园里的“焦点”，大家都认识她。

　　那些年，国家推行营养餐补助政策，贫困山区义务教育阶段的孩子都能享受营养餐，傻妞不用回家，也能在学校里吃饱，吃好，平常家里少有的鸡蛋和牛奶，她也能在学校里吃到。但学校里总是有一些捣蛋鬼时不时惹是生非，拿她的鸡蛋，骗她的牛奶，让她不得安宁。

　　初中毕业后，她没能继续上学，父亲把她接回家，教她做饭，教她洗衣，教她喂猪，教她割草，教她种庄稼……教她料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父亲希望她以后能自食其力，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她听从父亲的教诲，尽量做好每件事。

　　她经常穿着花布衬衣，背着箩筐在山路上割草，箩筐满了，她就回家，给小猪添食，给小羊加料，和小猪小羊说话。久而久之，小羊小猪和她产生了感情，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叫，对她表示欢迎，她很开心，悉心照料这些小东西，把最嫩的青草喂给它们吃。在她眼里，这些小东西不是牲口，是她的朋友，给它们喂食，和它们说话，她感到无限快乐。

　　小猪和小羊长大后，屠夫来到家里，递给继母一沓粉红色的钞票，牵走了她的小猪和小羊。她不忍心，央求继母还钱，留下她的小猪和小羊，继母拒绝了她，白了她一眼，说：“真是不懂事，越长大越憨，竟然为了牲口求情。”

　　过了些日子，继母又买了几只小猪小羊让她继续喂养，说：“别只知道在家里吃闲饭，把这几只牲口喂好，才对得起你一天吃下去的几碗饭。”她似乎领会继母的意思，像往常一样背着箩筐出去割草。

　　她满十八岁了，身材挺拔，皮肤水润，背着箩筐出去时，隔壁村不务正业的老光棍王二总是会多看几眼，甚至会找机会和她拉话。

　　父亲知道这个王二又懒又穷，不务正业，成天在街上打牌喝酒，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若是女儿上他的当，女儿就要跟着遭殃。父亲对女儿说，王二心术不正，出门小心点，避开他，别和他说话。傻妞听父亲的话，离王二远一些，再远一些。可是，那个王二心怀不轨，像苍蝇一样跟在她的身后，傻妞去放羊，他就去放羊，傻妞去打猪草，他就去打猪草，让人不得安宁。

　　王二有这种想法，继母便说，既然王二看上傻妞，不如把傻妞嫁给他，傻妞也老大不小的了，可以嫁人了，只是王二他小子要凑足彩礼。她如此说，傻妞父亲的脸沉了下来：“你就知道彩礼，你就知道钱，其它的你还知道什么？她虽然智力低下，但她终究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女儿是天仙啊？她就那样，能嫁到什么样的？”她冷笑道。“住嘴！”他像一只发怒的雄狮，她不敢顶嘴，赶紧走开。

　　这场风波平息后，王二知趣，没敢打傻妞的主意，继母也知趣，没敢提这门亲事，傻妞照例割草，放羊，平静地度过了两年。

　　二十岁那年，她被一个叫谢小贵的男人看上。虽然大她十多岁，但这个男人憨厚老实，脾气好，良心好，还会砌墙，独揽一门手艺活，能够养家糊口，比王二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强百倍，傻妞的父亲接纳了这个“准女婿”。

　　从此，这个“准女婿”常来她家，一会儿帮忙喂猪，一会儿帮着提水，一会儿帮着挑粪，一会儿帮忙劈柴……脏活累活争着干，街坊邻居都对他赞不绝口。

　　“准女婿”的行动父亲看在眼里。一天，父亲便把傻妞叫到他的身边，说：“儿啊，你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小贵人不错，人勤快，踏实，爸爸把你许配给了他，你不会反对吧。”“不反对，爸爸说的我都听。”傻妞仰起头看着父亲。“可怜我儿，你妈去的早，爸爸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要是你妈在就好了……”父亲的眼神深邃。“我妈去哪里了？”傻妞不解。“你妈去遥远的天国了，她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成长，看着你出嫁。你幸福，她就安心了。”他指了指天上。“哦……”她朝外面望去。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哪一颗是妈妈？一定是最亮的那颗，照亮她前行的路……妈妈没离开她，妈妈在天上，远远地看着她。她笑了，笑靥如花。

　　不久，谢小贵就备了一份小礼，来她家提亲。她的父亲答应了，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后来，继母用彩礼为她置办了嫁妆，大红衬衣，大红外套，大红被单，大红枕巾，大红帐子，从里红到外，喜气洋洋。新郎领着她走进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