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记
作者:小川 时间:2019-09-12 阅读:215
2014年春,因工作的缘故,我在高原小城租了一间临街小屋。
小屋不大,二十余平米,聚厨房餐厅卧室于一室,再加上写稿的电脑和桌子,空间逼仄得转不过身来,但也怡然自得。
小屋不贵,年租三千五百大洋,却也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再加上居高不下的生活费、水电费,让我这个月光族叫苦不迭。那时我新买了电脑、单反摄像机,共花了一万多大洋,基本上掏空了我当年所有的积蓄。
小屋临街,爬上小屋的楼顶,夜晚可看奔驰的车流、暮色中点点灯火;坐在小屋窗口,可独对电脑敲击文字,与自己独处,也可邀请三五好友划拳喝酒,然后是散乱一地的啤酒瓶。
这是我寻觅一天时间租下的小屋。原本只想作为在高原小城暂时的栖息之地,不抱太多幻想,对小屋也要求不高,坐可栖睡可躺足矣。
但小屋装满了我的悲喜,装满了我下班后所有的苦乐时光。
那时我正经历一场感情的地震,身心疲惫,生活的诸多不快不能释怀、萦绕不去。于是,我一头扎进工作之中,企图用文字占领内心的伤痛,麻醉失望的神经。
那一年,一篇又一篇的新闻稿件,一篇又一篇的文艺作品,就是我消耗大把时光写出来的。我也因此收获了除生活之外的幸福。
虽然一心扑在案牍之上,但小屋之外的物事也时常吸引着我。
楼下有一家洗浴中心,每周我至少要光顾一次。生活压力很大,我想洗掉不快和忧伤。临街到处是小餐馆,懒散的我几乎吃遍了所有的餐馆,总觉得没有一家满足我的胃口,但我又不得不一次次去餐馆填饱肚子。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儿子是乡村某小学教师,很少在家。老夫妻俩依靠收几间房租维持生计,闲时挑着酸菜红豆沿街叫卖,赚取辛苦费。
夫妻俩性情和善,见面和他打招呼总是慈眉善目的,不像许多城里人总是摆出高冷的模样(城里人大多还是好的,这里没有歧视的意思)。我先前遇到一个邻居,老远遇见他,我以乡下人的淳朴和他打招呼,他总是用鼻子哼一声,有时甚至懒得回应我。几次之后,我遇见他远远离开,视如无物,我也保持我的自尊心。
我丢三落四的性格总是改不了,有几次钥匙掉了,去找老夫妻要钥匙重新配一把,老人都不怪罪我,乐呵呵的模样让我像犯错的孩子。有一次,我掉了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和钱包,是老人捡着并还给我。
一年之后,因这个临街小屋不能停车,于是我又重新开始租房。
这一次租住的小屋在草海西岸,火龙山顶,向北而居。
这次的小屋更窄,房租一年也才两千多元,是高中学生喜欢合租求学的那种款式。那时我还单身,没有太多东西存放,这间小屋刚刚好,能存放我就可,还能感受一下高中学生租房的乐趣,我这样想。
这间小屋在五楼,位置又在山顶,显得奇怪而高。没有电梯,曲曲折折的梯子,上上下下要过几十个台阶,让每次出入都是一次健身。
喜欢独处的我觉得,这间小屋可以闭关“清修”,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写稿子。但事实证明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先是隔壁高中生带小情侣成双入对,嘈杂之声总在午夜响起;后是高中生常常呼朋引伴聚餐出租屋,把隔壁小屋活生生整成了酒吧和ktv。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难堪的是只有公用的一间卫生间,常常供不应求,有时甚至有人占着茅坑,逼死外面焦急等待的人。我终于体会到畅快地吃喝拉撒,每一样都是人生幸福的事情。
这间小屋的房东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丈夫是搞建筑的小老板,开着皮卡车早出晚归,甚至不归。妻子是乡下嫁来的村姑,三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风姿犹存,但可惜目不识丁,还保存着乡下人的善良和淳朴。
因房东妻子不识字,每月收电费和水费她都叫来读小学的女儿帮忙记账本。每次来总是乐呵呵的,人未到笑声到:“虽然我不识字,但不会多收大家一分的。”
眉清目秀的房东妻子来收电费,我总是早早准备好电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嘻嘻的又不是来催债,没有理由拒绝她。
这个淳朴的房东妻子,平时也卖酸菜红豆、还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超市,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因为熟悉,每次在她店里买东西,他总不会缺斤短两。买酸菜红豆汤,她总是有意多舀点汤汁、多加点酸菜。“自家园子里种的酸菜红豆,谁吃都一样。”她这样说,有时还有桃花样的绯红在脸上荡漾开来。
就这样在火龙山租房两年,我算体验了高中学生租房的乐趣。
2017年,因结婚后需要大点的房子,于是我又第三次租房。
这次是妻子中意的房子,房租也水涨船高,租金每年涨到六千多大洋。
这次租住的房屋两大间,面朝草海,春暖花开。最主要还有免费的停车位、宽敞的庭院,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下来,还常常伴有鸟鸣的啾啾。
房租贵点有贵点的道理。
我的“坐骑”可以肆意停在院子里,进出不再攀爬几十个梯子。推开门,可以望见草海的柔波、晨曦中的薄雾、西海码头的人流。 阳光甚好的日子,还可以摆一个凳子,在院子里享受日光浴。
女儿和儿子的笑声,是两间小屋里最大的快乐。
女儿在院子里学会了骑自行车,儿子也在院子里开始牙牙学语,踉踉跄跄迈出人生第一步。不再那么忙的日子里,我洗碗做饭帮妻子打下手,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快乐。幸福,有时真不是有车有房有存款,租房也有租房的乐趣和幸福。
租房五年后,我和妻子商量,一咬牙在街心花园旁按揭买了一套房,一百二十余平米,可看凤山苍郁的林木,可观城市匆忙的车流,嘈杂是嘈杂了点,但终于在高原小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那些租房的日子,也就成为了生命中难得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