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恩情
作者:沐春 时间:2019-10-23 阅读:181
“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女儿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今天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
初秋的早晨,我又听了一遍《父亲的散文诗》这首歌,心中像扔了一块石子,让我澎湃,而我总习惯用文字记录此刻的心情。
记得小时候经常哭得稀里哗啦,也许只有哭才能换来父母的怜惜,祖辈的疼爱。长大之后到现在我很少哭,虽然感动常在,眼里却盛不下一滴眼泪,干涸到只剩下盐分和熬夜之后血色的纵横“沟壑”。长大后和父亲的关系有一些疏离,我们的温度逐渐处在冰点之下。我总喜欢轻描淡写地提到我的父亲,就好像在讲一个与当前语境并不契合的故事,一个与我生活并不相干的人。
我可能忘了说,他有着高大的身材,坚定的眼神,以及被生活磨砺过的尊严、硬骨头和犟脾气,他用烟消化掉了他的世界里所有的辛酸苦楚。他曾在异乡的水泥路上跺脚取暖,餐露饮霜;他也曾用手埋着脸,圪蹴在自家的田埂上。我从没看到父亲哭,只有爷爷去世那一次,父亲拉着爷爷已经僵硬的手,哭得像个孩子,无人可以述说他悲怆的心境。
小时候我特别害怕父亲的严厉和沉默,后来为了改变所谓的害怕,为一些事情便与父亲争执不休,不欢而散,以为这样就能隐藏自己的害怕。又一个三年过去,父亲老得很清晰,清晰得像一个影子,院子里的老树新发了枝丫,而父亲的发际线却像高山上的雪线在褪去,沉默取而代之的是絮叨。那些年家境不是很好,他吞下过冷眼,以及别人眼里的嘲笑。尤其我读书的那几年,他变得更是执拗、偏执。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还在沙滩上玩耍追梦的孩子,我所有的优秀都只是不具备生存技能的表演,我所有的努力都缺失了来自父亲的鼓舞,他对我的前途充满了忧患,时不时给我浇一盆凉水,让我清醒,可我又“执迷不悟”。我一直觉得父亲很自私,喜欢把他的想法强加给我,让我去认同他,去践行他的价值观,并且朝着他设定的目标去实现我的价值。有人跟我说,父子关系要讲究策略,像我这样性子直的人,硬碰蛮干自然会剑拔弩张。
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很少给父亲打电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中间夹着我妈,我习惯了三天两头给我妈打电话,然后问问父亲的近况。我了解我的父亲,嘴上逞强,可心里一直盼望着我能回家,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害怕和父亲一言不和就争执不休。在父亲面前我总是不能说服他,在他极端的例子面前我可能就是下一个被选中的目标,他就像荒漠里的猎人。后来我发现即便是这样,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梦见我的父亲,梦都是甜蜜的,人总会忘记痛苦。
想起小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总会被父亲裹在厚实的军大衣里,踏着厚厚的积雪去看医生;过年的时候,在人群中也总会架在父亲的脖子上,去看游街的秧歌表演;在学校里的每次获奖,都会得到父亲一次次的肯定和嘉奖;每次父亲从外地回来,我都会翻一下父亲的行李中有没有藏匿什么好吃的东西,总会有惊喜发现;哪怕是上大学直到现在工作,每次出家门父亲总会把我送到小路尽头,各种叮咛和嘱咐,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我想我和朱自清的心境是一致的:“父亲和我,我们并肩走着,我直着腰,他躬着背,没有看彼此一眼,风稍歇,和前几天飘来的雨,像隔了多年时光,我们走在风和雨的间隙里,肩头清晰地靠在一起,没有一句要说的话,我们刚从屋子里出来,所以没有一句要说的话,这是长久生活在一起造成的,滴水的声音像折下一根细枝条,像隆冬的梅花,散在父亲稀疏发白的头发间,清晰可辩,但这近似于一种灵魂,使人不禁肃然起敬。”
依旧是熟悉的巷子,熟悉的灯火,熟悉的脚步,熟悉的人,父亲和我都怀着难言的恩情,安静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