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木车
作者:朱成 时间:2019-11-06 阅读:329
那辆木车,是他童年的记忆,曾经被那辆木车载过的人,现在都变成大人模样了。那辆木车,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支架,对于曾经它承载过的故事,也很少有人提起。而他却对那些被承载的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他叫辛晨,是那辆木车的主人,也是那辆木车的制造者。辛晨开始做那辆木车的时候,大概九岁的样子,那时候的他,天真无邪、纯真可爱,对美好事物充满幻想。
辛晨开始做那辆车的初衷,一个是为了儿童间游戏的玩乐,另外一个是为了推运那一个个抱着很是沉重的石头。因为那年,他家在搬运石头,准备建一间石头砌的小平房。
玩乐中带有小责任、小付出的辛晨在闲暇之余,胖嘟嘟的小手拿起家里那把生了锈的小手锯,然后去后山找一些比较精致、坚实而又圆的木桩,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始把锯子放在适当的位置,每费力的来回拉动一次,木屑从缝隙间就飘飘洒洒地掉了下来,像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只是它们落地之后,不会像雪花一样,随着阳光而消失。因为辛晨的力气很小,加上锯子就像一把从来没有磨过的镰刀一样,所以拉动起来显得格外的吃力。当晶莹的汗水随着那些木屑落到地上时,他才小歇了一会儿。当发现锯子除手柄以外被木桩完全吞噬了的时候,他那张天真的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感觉车轮马上就要锯下来了。就这样,为了这个木轮,辛晨来来回回花了三个中午。
锯了木轮之后,便拿着木轮兴高采烈地准备“打眼”,那时候辛晨发现,“打眼”比锯木轮更加的吃力,因为要把火钳放在火里烧红了,随后拿出被烧红的火钳使劲地向木轮中央烙去。随着一阵刺鼻的青烟,那个木轮的中间有了一个小窟窿,再继续烙上几回,木轮的眼便通了。之后便是带着一种愉悦与期待的兴趣去找木轴,找木板,找钉子……
那些忙碌的小影子在那片沉寂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的有规律,像极了一个技术精湛的“小木匠”,不,是像极了一个忙碌的小天使。
时光不负有心人,在辛晨半个月的努力下,他的木车终于做好了。那时的辛晨兴高采烈、欣喜若狂,仿佛全世界都在他脚下,快乐得像一个天使。黄昏缓缓而来,那幼小的身躯推着那辆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木车,在夕阳下构成了一幅快乐而美丽的画面。
泛黄的木车在黄色的土路上发不出任何比较响亮的声音,更多的是石头在上面而发出“谷嘎,谷嘎”的声音,那声音,伴随着辛晨一个小小的暑假。那时候,木车上推的,是比他更年幼的弟弟,行程中,欢笑声就是最温暖与最快乐的喇叭。整个平凡而朴素的院子里,一群可爱至极的小孩,把这木车当成了一个快乐的玩具,有坐过的,也有推着别人做坐过的。玩乐的时候,那是小孩的乐园,小孩的天堂,这时候的他们最害怕的是大人来打破其中快乐,哪怕是一个严厉的眼神,都足以让他们提心吊胆。
乡间的那些小路上,几乎都有那辆木车留下的痕迹,小车厢里装着的石头,逐渐被砌成了冬日能抵御严寒的墙,而车厢里载的人,有院子里的小孩,再到寨子里的小孩……
或许是因为所有的欢乐都有有效期限,所以才显得幸福与欢乐的可贵。两年后的一个夏天,随处都可以听见蝉鸣的声音,那时候的辛晨不懂得这声音是撕心裂肺的呐喊来解除忧愁,还是以一种喜悦的声音来证明它的存在。忽如晴天里的一个霹雳,一个孩子的哭声忽然从远方传来,那哭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也让辛晨的弟弟背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仿佛乡里乡亲间联系紧密的一根弦被一场利益打断,善良而憨厚的人背上了一个物质的债,而曾经强势的人至今也背负上了一个良心的债。
那次之后,辛晨含着泪把木车给毁了,那零零散散的木支架,静静地躺在老屋的一角里,至今只有快接近腐朽的框架还在。辛晨每次回家,都会去看它们一眼,或许每次看的那一眼,都是对往事的祭奠,也是对那一群伙伴的祝愿。也希望时间的流逝能让那边天空下存在的,不是只要利益的火焰,还有亲情的甘泉。
那辆木车虽然早已散架,幸运的是,辛晨、辛晨的弟弟以及与那群童年伙伴的心并没有散架,现在他们已长大,相信他们会放下那些父辈的心灵之债,不管以前发生什么,经历什么,他们那时候都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那些被指使的谎言,并不是本意的存在。
有一天,辛晨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那辆木车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貌似在和自己窃窃私语,自己对它所说那种语言却又似懂非懂。当辛晨从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湿漉漉的,他细细回想梦里的一切与过往的发生的点滴,那种感动与愧疚在心里持续了很久很久。
有一瞬间,辛晨发现那辆木车的躯体虽然早已散架,可是它的灵魂却一直陪伴着自己,仿佛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