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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5

疼痛的绝不止大地(三章)

作者:潘雨龙 时间:2019-11-25 阅读:385


  湖畔的枫叶以死亡的姿势挂在枝头,像犯人被囚禁在刑场上。例如,那一片被撕开窟窿的落叶,到底是被箭射穿还是子弹打破?这无从得知。
  没有人可以把控生死。
  必须要正视季节,正视这挂满枫叶的王国;以及,湖畔的一条蚯蚓窜进洞穴。阴暗之处藏有什么?这只有擦亮眼睛的人可以穿透。
  径直等到冬天我才质问,生死到底有何区别?两者到底是以什么作为界限。我无法原谅我的冲动,我为何必须要问。生啊,死啊,或者孤单寂寞啊。我又是如何坚毅的守口如瓶?这倒与万物息息相关。
  谁来告诉我啊,冬天的雪花到底还要不要来。
  凌冽的风雪挺近,大地上空奔腾的气流像一把尖刀刺进心脏。疼痛又要如何划清界限?
  我不得不祈求神原谅我的困惑,懵懂无知。
  曾经肯定有无数把火温暖过我。我还看到过凌晨透进的光、那些敲醒我灵魂的闪电。我必须要仰头,听,那风吹麦地的声音。这让我想到落日,黄昏,乡间被狗尾草铺盖的小道。再者就是被冻死在破木屋中和我无亲无故的二狗。
  那么,可有谁会静下来聚精会神地想,明年春天的花开。肯定有牵牛花攀上篱笆,玫瑰花拥簇成群,或者是一株来不及死去的躲在园中不肯抛头露面的康乃馨。
  不准谁叨扰谁的安宁。哪怕乞丐成群结队蹲在大厦前乞讨。睁开眼睛盯住看呀,安静的、凝思的、忙碌的、交头接耳的人们,熠熠生辉的殿堂周围啊,穿长衣的、短袖的、抱着棉被的乞丐们混入人群,再不盯紧,这肯定难辨真假。
  这是第几次站在车水马龙的城市瞭望?我无法记起。那这半生犯过多少错误?如何才能才能一一作答。
  死是一座城,生是一个人;彼岸的花开含着泪水,便是人间。
  这终究怎么了?城里城外,仓促的人们交替丢掉城池。你看呀,看呀,人们,琳琅满目的人们——车子撞在电线杆上,躯体挂在钢筋笼中,一只解放鞋躺在血泊中迷失自我……
  这得多让人撕心裂肺。
  这得是多么孤独的寂寞的城。
  直到风暴来临,众生才开始盘点亲人,而我的母亲今在何处?我无处可寻。弹指一挥间,雪崩连着寒冷靠近我,一个崭新的夜晚或许能够来临,但我已来不及拯救那一片挂在枝头的枫叶,我知道的,这世间疼痛的远远不止大地。
 
那个姓陈的女人
 
  一棵会开花的树死在黎明,死在人们看不见的阴影之中。南风未起,也仍旧无法看到摆动的麦穗。
  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什么才是自由?伐木工匆匆卸下枝与主干。
  农民终究要用镰刀解剖麦穗。
  比起死去的树最可怜的要数深情的麦子。
  这让我显得无所适从。
  我恨农夫,也恨诗人。
  我也恨像品质一样丢掉的洒脱和无知。
  这种遗憾无法阐述与饶恕。像昨夜星辰挂在天门,我却无法采一朵出水的芙蓉抛向空中撒下余香。我坚信,除了提前埋进土地者,大地上的人们和我一样,没有谁不染指罪恶。
  孤独的人都是罪恶者,从他们丢掉曾经各自不以为意的幸福那一刻划清界限。
  这个冬天我注定要遭受前所未有的寒冷。
  风窜进脑,像手柄摇曳陈旧的机器。我还是我?这让我彻底怀疑。以至于那些虚幻的、缥缈的,真实的人和影子无处可寻。草海码头的姑娘啊,你活泼又善良,开朗又漂亮……
  我把自己抛进罪恶的深渊。把性格交给星座,努力交给鸡汤,幸运交给鲤鱼;然后说,我看过很多道理,还是活不好这一生。
  你问我:“谁才是你的梦啊?”
  多年前,我闭口不答。
  你问我:“找到伴侣没有啊?”
  现如今,我无从回答。
  这是第几个同出一辙的夜啊?我像无法探索春去秋来的奥秘。
  年年春去秋来。
  这一夜,我选择割断动脉上的菩提。生死何惧,比如那个姓陈的女人,想起你,我就注定流离失所。
 
如果可以选择
 
  如果可以离开,像一粒种子从春天顺其自然埋进土地,我宁愿,做烈日下的冤魂,永不冒出崭新的苗头;如果可以坦然面对,像一颗星晨从黄昏顺其自然出没夜空,我宁愿,做黑夜里的背影,永不闪烁明媚的光辉;如果可以失而复得,像一场留恋从回忆顺其自然重现脑海,我宁愿,在孤独里哀伤。
  手握一把尘埃撒向天空,大地上的萤火虫,天上的星星,亮了。
  迷迷糊糊的领地,谁是谁?谁是我。
  虚幻处在悬浮的气息中。迷雾,微光,火焰交相辉映。幸好自始至终听到鸟鸣声。
  这是我第一次和仓央嘉措走在雪域之上。诵经,礼佛,谈论“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跨过沙丘,彼此相视一笑,道一句“世间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敲响木鱼,问佛祖何为菩提。索性就脱下僧衣,行走在高原雪域上。这绝对没有寒冷可言,在距离天一步之遥的地方,我看到背影第一次融入灵魂。酒壶掉在何处?我要灌醉的人,远不止一个仓央嘉措。
  笑问苍天,踏碎大地的泥土算不算一种错误?
  既然真相过于虚假,是不是又该用谎言大白天下?
  与柳永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绝对是我第一次审视自己。繁华楼阁,舞女隔空歌唱。深沉的,悲愤的,欢笑的乐音一片杂糅。是谁有数不尽的心事啊?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井水之间,幻影独自饮酒。水滴中映照的伤痕,是半生失意的集结。就在今夜释怀吧,柳永。你听呀,听呀,我开始诵读你的诗篇,我也放下对十里荷塘的念想,丹桂飘香的奢望,轻声诵读“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可到底要不要正视自己?
  夜已深了,那就睡眠吧,像湖畔的蛙。
  毕竟你我都知道,再叫一阵,这个冬天就彻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