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水井”的记忆
作者:杨光早 时间:2019-12-20 阅读:256
昨晚和朋友小聚,聊起麻乍的风景。除了那巍峨的马摆山,清澈的马摆河,能让我记忆犹新的,就是“和尚水井”了。
香港回归祖国那年,我也从城市回到农村,开始了我的教书生涯。那时的麻乍,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照明基本靠油,饮水基本靠挑。各家各户的门后,都放着一根长短不一的扁担。
“麻乍坝子宽又宽,四面八方都是山。”坝子中央凸出的地方,就是政府和学校所在地,远远望去犹如“鲤鱼蹦滩”。旁边有一口井,叫“和尚水井”,那汩汩冒出的井水,清澈透明,清凉可口,供应着整个街道的饮水。每天清晨从梦中把人唤醒的,除了公鸡的嘶鸣,鸟雀的聒噪,就是叮叮咚咚的水桶声。适逢哪家娶亲嫁女,请去挑水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那场面煞是壮观。
问遍了当地有名望的长者,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把它取名叫“和尚水井”。但它确实是有灵性的。夏天的时候,井水格外清凉。从地里拔一棵黄萝卜,用井水一洗,塞进嘴里,那感觉就叫一个爽,真正的“透心凉心飞扬”。冬天的时候,井里却冒着热气。即使在白雪皑皑的冬天,也能看见姑娘小伙们在井边一边谈笑,一边搓洗衣裳。
那时,人们对“和尚水井”由衷的爱戴。尤其逢年过节的时候,水井周围插满了香火,水井氤氲在香火缭绕中,颇有点蓬莱仙山的味道。
也许是怪喝了“和尚水井”的水吧,我的同事全部是大龄未婚男青年。就连我那可爱又可敬的校长,上通天文地理,下懂鸡毛蒜皮,婚姻也固若磐石,过了而立之年,仍然岿然不动。在那寂寞的校园里,我怀疑连飞舞的蚊子,也没有一只是雌的。
那帮寂寞的老男人,唯一的乐趣就是打打篮球,喝喝烧酒,或者晚上点着电筒出去赶赶夜街,唱唱山歌,继续寂寞如沙的生活。偶尔课余去“和尚水井”挑水,和迎面而来的村姑调侃几句,荡漾的春心,好似水瓢在“和尚水井”中划出的涟漪。
我常常侥幸我所喝“和尚水井”的水不多,所以在山外谈了一个女人。然而当我用花言巧语把她骗到麻乍,准备把“生米煮成熟饭”,却被那群心怀鬼胎的家伙把我灌得烂醉如泥,连床也没有爬上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走了。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眼睁睁地飞了,从此杳无音讯。我的初恋,就这么在“和尚水井”边画上了一个圆溜溜的句号。
第二年秋天,揣着那颗破碎的心,我决定换个环境,换种心情,换种人生。于是我考取了贵州教育学院,告别了“和尚水井”。然而我始终逃不出“和尚水井”的魔咒,教院毕业后,我又从终点回到了起点,继续回麻乍任教。只是那时电也有了,路也通了,还安装了自来水。
喝着自来水,怎么也找不到“和尚水井”的味道。可是,出于方便,人们不再挑水。“和尚水井”真成了和尚,井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当年默默奉献的“和尚水井”,也就默默地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渐渐地,“和尚水井”里积满了枯枝败叶,堆满了垃圾纸片,发出阵阵恶臭。我知道,“和尚水井”死了,死在人们淡漠的目光中,死在我青春的记忆里。
从那以后,我常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但最多的是梦见娶不到媳妇,惊醒过来才发现躺在妻子温暖的臂弯里。
“我喝过和尚水井的水呢,”我说,“总是梦见娶不到媳妇!”
“那我是你的啥?” 妻子嗔怪道,把我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