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忆
作者:马永坤 时间:2019-12-25 阅读:186
落雪了,就在这生活了数十年的故园。房前屋后零落的庄稼,枯萎的荒草、丫枝以及瓦楞下蜷缩着的老狗,连同滞留在这里的一切记忆,似乎都静默着,任由这漫无边际的雪花张扬、肆虐。这是2019年的第一场冬雪。
不知从何时起,已习惯在这簌簌飞舞的风雪中驻足、畅想,回味来世今生。雪花依旧翻腾躁动,苍山依旧悠远朦胧,季节的心跳漫过岁月记忆,那个逝去的黄昏,那场弥天的风雪,那幕定格在记忆里不愿提及的久远忧伤。
雪越下越大,迷离的思绪融化了那场冬雪,为那场离别,那场转身即是永恒的离别,他狂奔进无垠的雪野……
那场弥天的风雪,为何过早地埋葬了生命撕裂的伤痛,把愿盼溺杀在最深的旧梦里,今夜山岗如昨,早已人非物是,数十年不短吗,挥手便是,数十年好长呀,无数个焦虑牵肠。
这场冬雪,把枯萎的灵魂安放在浅薄的伪装下,以迷醉的姿态绽放短暂的花期,捎带阵阵寒彻,入骨入心。什么时候,开始渴望飞舞的雪花与岁月的孜孜不倦不谋而合,是字符和灵魂在心上跳跃,还是心尖上的疼痛和心底里的幸福,要恨就恨这场久违的冬雪,常常让悲欢接踵。
雪还在下,伫立窗前,看漫天飞舞的雪花乱窜,仿佛迷离世事,难解难分。冬为何总是隐忍,静而不争,静而不吵,静而不炫,却又湍急这般,恰与年华的苍凉匹配,丢弃血性的本真,如同今夜的灯火,稀稀疏疏地斜织着村道,让雪地显得异常耀眼。邻家的犬吠打破了山村的寂寥,惟有雪,这故园的雪,仍在肆无忌惮地放纵、挥洒,它的欢愉定能覆盖所有的忧伤,今夜,我不想再烹雪茗茶。夜渐渐深了,年迈的母亲在里屋唤我,叮嘱把炉火加大,小心着凉。我边支吾着母亲,边披衣走出门外,想看看这山村的雪夜,听听这雪落的声音,嗅嗅这雪地的纯真,一时间忽然焦急起来,这时光怎会如此匆匆,一仰首竟白雪满眉眼,一俯首竟飞絮盈白头,这难道就是生命的本真,来匆匆,去匆匆,了无痕迹……白落梅曾说:“人生一局棋,关于输赢,我们总是无能为力,迷惘之时,多半在局内,当你了悟的时候,人已在局外”。犹如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下得惬意,无束无拘,越过虚荣浮华的羁绊,藐视几度轻狂年少,在一去不复返的光阴里与冬如约而至,勿需渲染,勿需娇啼,勿需卖弄,保留它的大气、质朴、韧性和豁达,今夜,要不是这场突兀的雪隔阻,要不是一些人事的凋敝伤忧,我可能已返归居住的小城,再也赏不到这么美丽的景致,再也恋不起这样的旧绪,仍旧迷失在浑浑噩噩的无休忙碌里。
雪还在下,仔细分辨这熟悉的雪花,怎么总像数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难道今夜,我的忧伤会如同这片片花蕊,飘进凄清洁白的寒夜……或许,我只是个喜欢雪夜的人,一如我自恋的诗行,在时间和际遇的阵痛里低唱,把世俗的苍凉轻舞,连同那些修饰的眼神和涂抹的红唇,都会渐行渐远,隐遁在雪的博大和朴素身后。我知道,再纯净的语言,都无法与今夜讴歌,再真实的倾诉,都无法唤醒旧梦,惟有用生命的本真去体悟这个世界,才会轻松自在,坦然直白,阖然大悟, 莞尔一笑这天真烂漫的雪花,这落在记忆深处的忧伤之雪,粉墨登场仅是短暂的掩饰,人世的凉薄背后,依旧是扑朔的转身。
尽情纷扬吧,这酣畅淋漓的冬之礼。不携带思念,不眷恋红尘,从梦中而来,去赴一场久远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