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荞粑粑
作者:雷深涵 时间:2020-03-30 阅读:302
贵州一直有一种说法,叫“纳威赫,去不得”,说的是纳雍、威宁、赫章,此三县地处贵州西北,属于乌蒙山连片贫困地区,由于山高路远,交通不便,过去老百姓生活艰苦,于是便有了上面的说法。除此之外,还有对比的,叫“黔西大方一枝花,威宁纳雍苦荞粑”。很容易理解,黔西和大方的地理优势和产业发展得好,具备了得天独厚的发展条件与契机,群众生活条件好,而与之相比,威宁和纳雍因为老百姓贫穷,日子过得苦,只能靠苦荞粑来度日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威宁人,对苦荞粑自然是熟悉的。
上小学的时候,为了照顾路远的同学,就读的柳树小学早上8:50才上课,这对于离学校只有3里路的我来说,就有足够的时间放牛割草,吃早餐,有时候在央求父母同意后还会准备好午餐放到书包里背到学校。能够放到书包里背到学校的,无非就是烧(煮)洋芋或烙苦荞粑粑,因为这两种食物属于干燥且不会对书本造成污染的食物。不要想饼干零食或到学校附近的小卖店买吃的,不是没有,是因为没有零花钱。
上世纪80年代末的威宁县龙场镇的小学生,每学期能准时交上书本费不欠学校都算是好的。那个时候,龙场还是叫龙场区(四区),我就读的柳树小学属于龙场区柳树乡。每个星期五赶场,能够给父母要到5分钱吃一碗凉粉,那都是要故意留点汤汁在嘴角炫耀一番的。故而,我们的美食只有洋芋和苦荞粑粑。
那个时候我其实挺羡慕路程远的同学,一是早上起来不用去割草或放牛,最多就是给自己烧几个洋芋或是烙一张苦荞粑,而我这种相对近的,早上起来得背着个背篓去割一背篓牛草回来,然后吃了早餐再去上学。最烦人的是父母要求中午必须回家吃饭,除非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不然是不许带午餐的。可能是觉得洋芋和苦荞粑比酸汤包谷饭好吃吧,我想带烧洋芋或苦荞粑,毕竟那个时候衡量一个家庭条件的评判标准就是每周吃几顿米饭。
从我记事起,家里面的那头牛就一直存在,然后它的命运就和我扯上了关系:很小的时候是跟着村子里的伙伴们一起放牛,母亲就烙一个苦荞粑放在书包里给我背起,大一点是牵着放牛,包里同样是一个苦荞粑,后来上小学后是割草来喂……有那么几年,我觉得那头牛就是我的噩梦,我的一切行动都被它所羁绊,我的事除了上学就是伺候它,一直到我上五年级,它终于被卖掉了。
我总结了一下,从上一年级到四年级,我的生活状态就是上学,苦荞粑,洋芋和牛。
人啊,有时候对某些食物的喜好或反感都来源于小时候的生活。作为威宁人,可能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不管从小到大或是到了什么地方,对苦荞粑和洋芋的依赖都是吃不伤的;极少数人相反,小时候这两样东西吃多了,长大后就再也不沾。我有个同事就是如此,小时候餐餐吃洋芋,现在大了,条件好了,就只吃土鱼不吃洋芋了。
突然间想起来写苦荞粑是因为新冠疫情居家隔离了50多天后,今天去超市买糯米粉,由于每个人只有20分钟的购物时间,仓促间错拿成了荞麦面。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在这个非常时期,全民都成了厨艺高手的今天,我怎么能够落下呢?
放面,顺时针调面至均匀,将平底锅放热,和好的面倒进去,不到一分钟,一股特有的清香味便开始在厨房里弥漫,然后将火调小,慢慢的,成形的苦荞粑慢慢变成了浅绿色,边上也慢慢的变焦,香味更浓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十来分钟后,给苦荞粑翻个面,继续烙,这个时候,烙好的一面就已经色香味俱全了。几分钟后,出锅。热腾腾的苦荞粑放在木质托盘里,被切成了8片,每一片都散发出童年时的味道。翻出放在柜子里快被遗忘的蜂蜜,用调羹舀出一小碟子,把苦荞粑往里面一蘸,入口后,香、苦味一并传至味蕾,散发至整个口腔,吞咽后,苦味慢慢地转化成一股淳厚的、淡淡的香甜,一股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时候,可能没有想像过,当午餐或饥粮的苦荞粑现在居然会成为记忆中的一道美食,虽然,比起小时候的苦荞粑,今天做的味道还是差些,但是我不可能承认是我的厨艺差,我只能说,现在荞麦面的品质,跟以前比,差多了。毕竟以前靠磨推,现在用机器。就如威宁人炒青菜不用刀切,而是用手扭,这就是手工的高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