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栏江(组章)
作者:王近松 时间:2020-07-02 阅读:186
一
在这之前,我无数次幻想去牛栏江的方式。
有时候,去牛栏江,仅仅是一张照片,梦境里,抽旱烟的老者,仿佛在诉说什么。
当我醒来,仅仅剩下房间一张牛栏江的航拍图。
初春去牛栏江,不仅仅为了探寻一个季节的悲伤。
更多的理由,可能我们都没想好,我们都说去看看一江水和山峰的故事。
这索性,就是在没有见到之前,无法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就用情怀、故事之类的词语,来给灵魂的一些安慰吧。
二
从县城出发,目的地很简单,就是牛栏江。
事实上,我们一路前行,随着时间的流逝,灰尘似乎成为远方捎来的惊喜。
在高速上,朝着雾中冲去。只是在时间中,被小水珠加冕。
路过村庄,反光镜把它们变小,我控制不住自己,变小的村庄,反而使得乡愁反弹,让我在一瞬间跌入一个深渊,或者是一个漩涡。
我在思考,这村庄与家的关系。
我的灵魂,最终要归何处?
一路欢笑,灿烂的笑容,仿佛是提前安排好的。
司机在计划好的道路上,甩开城市。
下高速,一片一片的森林,正在消化二氧化碳。
司机不时抽烟,烟在风中消失殆尽。他谈论儿时的经历,谈到河流和玉米地,道路两旁收割过的玉米地里,有着司机数不尽的童年。
道路穿过村庄,村庄是人类原始的起点。
村中有家禽飞舞,时间在抚养它们。
在隔离牛栏江不远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吃饭,我想不起村庄的名字。
只是清晰记得,我剥开鸡蛋壳,一块一块的蛋壳,如同我浪费过去的时间片段。在地上,它们是孤独的,希望得到医治。
三
快到牛栏江的时候,天空放晴,山间的雾被阳光压制。
它们的身体,依旧有着未被征服的决心。
在山中,要采撷阳光,将它装在心里。
我无法真切的记住,那些阴天的悲伤,以及黑暗中的恐惧,都会在阳光下消失。
一位老人,要将“虎形”的石头带回城里,放在楼顶,守护天空。这样的迁徙,没有盛大的仪式,从地面到后备箱,随着车轮前行,这些石头,将迎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四
到达牛栏江,到达一个定义的词中。
把车停在山顶,灌木还没发芽。
去年风干的草丛,让我们到达一个季节深处。
在牛栏江,荒凉也是一种盛大,让我感到快乐。
在这里,荒凉也是一种景色。
在悬崖上,美术学院的教授,已经将山中景色平铺在画板上。
一座山也有它的语言。
沉默不是哲学,对于内心装着文字的人,沉默也是诗行。他们要把安静,在诗词中平铺直叙中展开,制造圣境。
五
在牛栏江,石头是古老的,比石头更老的人,生活在山中。
他们牵着毛驴,走在江边,所有的复杂和疑惑,都在烟枪里得到答案。
我们从一条小路向江边走去。
这样的小路,除了崎岖,更多的是,让人了解崎岖本身的意义。
这里的风,让草木多了一些喜悦。走在前面的人,不时对着山谷呐喊,而山那边,是另一个我,在呼唤。
同行的几位,因为山路崎岖,而放弃下到江边,他们坐在高处,思索低处的意义。
正像高处的石头,也在思考低处石头的安危;低处的石头,也在理解高处的风吹日晒。
在半山腰,有十七棵树,替坟墓掌管两世的光阴。
没有人询问这些树的名字,更多的是感叹,这树长了多少年?
它对这片土地一定了如指掌,也包括那些滚落的石头,以及日升日落,星辰闪耀。
六
在半山腰,撕开干粮,坐在石头上充饥。
刮过的风,是否也饿了。
在这个即将迎来生机的季节,它们还要去更远的地方,给人如意的感觉。
发源于云南的牛栏江,经过贵州时,显现出汹涌的态势。在峡谷间,没有退缩,也没有疲惫,向前奔涌不是使命,是信仰。
少数的人,行走在峡谷间,聆听众多流水的暗语。
放弃溜索,桥将山连在一起,拉近的不仅是距离。站在桥上的人,就能看水往低处流的规律。举着相机的人,也能多一个角度,拍摄牛栏江。
到牛栏江,我要承认错误。
美丽并非废墟,被抛弃的也不是,它们依旧活着,并且是富有价值的活着。
我想,唯有流动的江水,能解读它的使命和自然运动规律。
我们都说:“一个人到过牛栏江,就把生死看淡了”。
这里如果仅仅盛产石头,还需要泥土做什么?
我在河边捡起两块石头,一块扔进江里,一块放进背包。从那时候开始,短暂的生命中,就多了一块姓王的石头。
我闭眼,这江水如灾难一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它对我没有任何伤害,我想这是一种原始的美学。
七
我常在想,我要如何向别人介绍牛栏江。一块石头,长得比树还高的石头,或者又是一个故事。
在山洞中造币的朝代和人,都被搬运的马匹踩在脚下。
有人钻进明清修的铸币厂,里面只有孤坟,没有碑文。老人说:“只有两句诗,谁能读懂,就能找到金银珠宝”。
在这山间,谁能读懂流水的声音。洒落在山里的月光,是俗世的银子,天亮的时候,它们灰飞烟灭。
如果有人要去牛栏江,我一定要争取一个机会,当我站在江边,或者是山中的时候,我觉得我在一下子中安静下来。
去牛栏江,只希望自己做一个灵魂柔软的人,不让生命因为琐事而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