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9

　　小时候，村里没有电灯，更没有电视，天一黑，只有每家窗户透出一点昏暗的光，喜欢安静的我总是拿一个草编的坐垫，坐在我家堂屋前那长长的青石台阶上，双手托腮，就这样仰着头，看不断变幻的月亮和星星，眼里是惊喜，脑子里是梦幻，耳朵里能听到牛郎织女的童话，有时是奶奶讲的很老很老的故事，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能叫故事，只能算奶奶记忆中的家事。

　　提起奶奶也就不得不说房前屋后那些花花草草，奶奶爱花，爱到痴狂的地步，每一寸土壤都绝不让空闲，即便那些烂锅烂盆也要废物利用种上各式花草，花不名贵却点缀的偌大的院子如一个花园，就连早已坍塌的西屋都不再显得荒凉。

　　奶奶最爱种的是单瓣或多瓣的牡丹，那些花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开放，白日里还是团的紧紧的一个花蕾，次日清晨便发现它已然张开了笑脸，羞羞答答，半遮半掩，像一个个粉面含春的新娘。

　　我家东面院墙里长着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像这般皎洁的夜晚，那月光就会顽皮地绕过稠密的泡桐花蕾钻出来，躺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斑驳的影子，微风吹来，沙沙沙的响声带着甜甜的清香传过来，那是那些泡桐花次第开放了，地上的影子在动也在变，满地掉落的月光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月光掉到书上掉到我伸出的小手上，掉到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亮光晃晃悠悠和我捉着迷藏，若是月光掉到了台阶下的水盆里就更加奇妙，用手轻轻一搅便会幻化出好多月亮，一个个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跳跃着，眨着眼睛，晃晃悠悠的又仿佛在那儿荡秋千。

　　我使劲地吸了吸鼻子，一只手来拉奶奶的手，‘那些泡桐开花了呢’，我不停地说着。奶奶坐在我身后的青石门墩子上，一副习以为常的口气，‘你悄悄去看看，也许那株牡丹也开了呢。’‘奶奶怎么知道的？’‘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这不可能，我怎么没听到呢？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生怕惊动了满院的正准备盛开的花蕾，果然那个大大的花苞已经张开了口子，发出一阵阵的幽香。我把耳朵伏在那些稍大的花蕾上，一个个听过去，可惜什么也没听到，奶奶看我一脸沮丧的样子，笑着告诉我只要用心就会听到的，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奶奶，怀疑奶奶说的是否是真话。多少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听到过花开的声音，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前几日回家路过一所小学，孩子们穿着校服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歌，每一张小脸都充满了阳光，歌声稚嫩却充满了力量，我忽然明白，这不正是一朵朵即将盛开的鲜花吗？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遥远的歌在遥远的记忆里回荡，哦，我终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这愉悦的激动人心的声音！

　　原来奶奶爱花却更爱我们，我们每天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是奶奶耳朵里的天籁之音哦，怪不得奶奶说她每天都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呢。

　　夜色更浓，也许路灯的缘故，满天的星星若隐若现，只能清晰的看到最亮的几颗，我不无遗憾的起身回家，心里却依然忘不掉孩子们的笑脸和歌声，还有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