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03

　　雨声,滴滴答答,安安静静,最能勾起人的情思,让人忍不住陷进回忆里。该是十二年前的时候,我第一次出远门,去市区读高中。  能够读高中是一家人的心愿,是哥哥们和父母对我的期许。母亲卖了园子里早一期的果子,凑够我的学费,为我买来了新的床单、被面、被套,新弹的棉花,缝制了新褥子,做了新布鞋。

　　一晃开学季到了,第一天报到,学校派了校车来接我们乡镇的学生。那一天,下着雨。母亲像每一次送别兄长一样,天没亮就起来,做了我们兄妹最爱吃,也是她最拿手的臊子面。

　　吃过面以后,母亲将厚厚的被褥装进一个大的蛇皮袋,放在架子车里，担心有雨,又用塑料纸紧紧地包裹起来,圆鼓鼓的。母亲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不会淋湿,我们娘俩才终于出发了。

　　从家里到候车点,有一段路程,这段路程不远也不近,步行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天雾蒙蒙的,视线只在几米之内。我们娘俩一起,母亲在前面拉着架子车,我在后面跟着,谁也不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那时候去市区,对于乡下孩子来说已是远行,母亲心里对我满是牵挂,但只能默默不语。

　　不一会儿,雾天变雨天,细蒙蒙的雨冲刷着我的脸,睁不开眼，母亲停下来,非要我坐在车子上,她拉着我。我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走的太快,我跟不上,更舍不得我走太远的路程。拗不过母亲,我只好乖乖地坐上去,坐在车子旁边,双手扶着两旁,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蒙蒙细雨中母亲佝偻前行的身影。

　　终于到了候车点,雨越下越大,一点也不在意这外出的行人,是否带了雨具。候车点那简易的帐篷底下,全是等候校车的家长和孩子,旁边都放着母亲为儿女缝制的被褥。我与母亲把架子车放在不占地方的一个角落里,母亲担心被褥会被雨淋湿,回过头把那塑料纸的边边角角,使劲的往车子四周塞紧。帐篷是简陋的,天上下着雨,帐篷底下滴着雨,母亲穿着单薄,衣服早已湿透了,我想要把车子上的塑料纸拿下来,给她披着,她怎么也不愿意,情愿自己被雨水淋湿也不要我的被褥淋雨。

　　等了近三个小时,校车终于来了。家长们慌忙把行李放到车上,带着自己的孩子快速坐到座位上。母亲担心我没有座位,慌乱中,让我先上车,她自己一个人冒雨将行礼放到车上,用车上的篷布盖好,再用几块砖把四周给压着。终于我找到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来,人群中我寻找着母亲那瘦小的身影,她在雨中也正在寻找我,我们离得很近,却又很远。

　　雨水拼命地拍打着车顶,又从车窗上肆意的冲刷下来。我们娘俩终于看到了彼此,见我安全坐在位子上,母亲向我一边挥手,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水,我想那是雨水,也是她的眼泪。

　　大多数孩子都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去新学校的,因为家里太忙,母亲不能随我前去,她心里是苦的,我是明白的。想要叮嘱我的话语,全然淹没在这雨水中,终于没有听到,但我心里没有一句是不懂的。

　　学生们陆陆续续都坐上了车,母亲见我安全,这才放心回去。大雨中,她披着那张塑料纸,穿着单薄的衣服,瘦小的身影拉着架子车,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左手扶着架子车,右手抬起来抹着额头的雨水。我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在雨水迷雾中,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最终印记在我的心底里……

　　这雨中瘦小的身影,多少年来,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是这瘦小的身子撑起了我们这个家,给予我们兄妹三人无私不求回报地爱,也是这瘦小的身影一直支持我到现在,没有任何抱怨,没有任何索取,有的只是她毕生所有的付出。

　　雨,自带一种静谧的力量,常常能让人安静下来,让人陷入回忆里。仿若我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年上学的时候,回到了坐在架子车上,母亲送我上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