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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9

母亲的笸箩

作者:刘杰 时间:2020-11-09 阅读:190


   周末回到老家,闲暇无事,随意翻腾,准备丢弃一些陈旧无用的物品。
  在母亲曾经睡过的那盘土炕的木箱上,一个很熟悉的柳条编的针线笸箩被尘土蒙蔽了,孤独地遗弃在那里。我轻轻地端过笸箩,虽然多年的尘土积攒了一钱厚,但是那些熟悉的东西依然亲切温馨,宛若昨日。
  早先母亲是没有针线笸箩的,剪刀、针线、顶针、锥子之类的没有固定的居所,加上我们兄弟姊妹人多且刁顽,顺手拿起,随手丢放。母亲要用针线或者剪刀了,急忙找寻不到,很是恼火,不止一次地责怪我们的顽劣,抱怨父亲的粗心大意。
  村子里的王姨就有一个竹篾编制的针线笸箩,母亲很是羡慕,但是买那样的一个笸箩,差不多要两块钱呢,对一个日子困窘到吃了上顿没下顿儿的家庭,只能是一个梦想。大概在我五岁那年,几个甘谷人到关山里割柳条编簸箕,有一个中年人借住在我家。临走的前一天,那个甘谷人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给母亲编制了一个柳条笸箩,比王姨的那个更好看更结实,甘谷人说他在我家吃住了五六天,只给了三块钱,实在是少了点,就编个小笸箩补偿吧。母亲当然高兴极了——她的针头线脑终于有了居所!
  那把王麻子剪刀打我记事起就在母亲手里,至少有六十年了吧。看似貌不惊人的剪刀,在母亲的手里出神入化,不仅给我们剪裁合身的衣服,还镟鞋底子鞋帮子,更令我们惊喜的是,母亲还会用这把剪刀剪出栩栩如生的窗花呢。为了不硌手,母亲在手握的两处缠上了布条,原本是粉红色的华达呢,几十年岁月的磨噬,早已不辨颜色了,可是手握着,依然软绵舒适。那枚银色的顶针,上面的凹坑几乎磨平了,那该是经历了多少次的摩擦啊。锥子的木把是李子木的,经过母亲数十年的摩挲和汗水浸润,呈温润的褐红色。母亲用这把锥子给我们绱了多少双鞋,我们没有做过统计,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一觉醒来,母亲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先用锥子穿再用针引麻绳绱鞋的情景历历在目,七个儿女穿的鞋子,全靠她利用雨天或者晚上的时间完成。
  这个绣有鸳鸯戏水的针囊是母亲的嫁妆,上面插着大针小针和绣花针,就是用这些针,母亲为我们缝制了一件又一件衣裳。虽然那时候穿衣裳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是母亲用她灵巧的手,给我们缝制的新衣裳妥帖合身,就是一块补疤也是恰到好处,不显别扭。冬闲时节,母亲会用绣花针在绷子上绣枕头皮和鞋垫,我家大大小小十来个枕头,上面的的图案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笸箩里除了剪刀、针线、顶针和锥子之外,还有各色布头。母亲用这些布头为我们做鞋垫,还给小弟做过一件夹背心,那件用各色布头拼凑成的背心,招惹了多少羡慕的眼光啊!
  往事如烟,并未散去。在那困苦的日子里,母亲靠着她的聪慧和灵巧,也靠着这个笸箩,保证了一家九口人的穿着和行走,使我们鲜有窘相,令乡邻们赞叹,是多么的了不起啊!
  我轻轻地拭去笸箩里的灰尘,然后装进提兜——我要把它带回家里,时时重温温馨的母爱,母亲逝去已经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