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
作者：吴宏博 时间：2020-12-02 阅读：186
陪妻子去小城的一家鞋子美容店护理靴子，突然就想起多年前在重庆擦鞋的往事。
在重庆待的那一年，每天都能在我路过的沙坪坝铁路桥头那儿看见一排擦鞋的人。那些人中最能抓我眼球的就是那个六十多岁的白发女人，那是一个跟我的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
重庆人有每天在街道擦鞋的习惯，我也跟着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次到那里擦鞋，我内心都会很矛盾，因为我想照顾那白发女人的生意，但又很害怕看见她佝偻的身影为我付的那一块钱而忙碌的样子。看见她，我总会不自觉地就满脑子想起远方家中的母亲。我常常有“给她一元钱，再找旁边的年轻人擦鞋”这样奇怪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闪过后又觉得自己是在伤害老人，有时狠劲地告诉自己：她是靠擦鞋赚钱的，你让她擦鞋其实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和尊重，因为她选择的是劳动，而不是乞讨。
第一次让她擦鞋的时候，我浑身不自在，手里拿一份展开的报纸把她和我隔开。一面报纸看完，她也擦完了，鞋擦得油光锃亮。我递她一元钱转身就走，听见她在身后说了句“谢谢”！
从此我永远找她擦鞋。我和她也渐渐熟了，常常利用擦鞋的时间操着我那半生不熟的重庆话和她聊天。老人很乐意和我聊，因为很少有顾客和擦鞋的人们聊天，特别是和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老人。
“阿姨，你跟我母亲年龄差不多！”
“是吗！我今年六十五了，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我母亲六十三了，可她身板还没您看起来好呢！”
“我也不好，人老了，浑身的病也就出来了，不是这疼就是那疼。”
“你怎么想起摆摊擦鞋呢？”
“我五个孩子，小儿子还在上学，花费大！反正在家也没事，出来有几个挣几个，权当散心了！”
老人边弯腰低头认真地擦鞋，边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我眼里又闪现出了母亲瘦弱的身影。老人的头发全白了，身子也有些驮了，脖子上的皮肤皱巴巴地一棱一棱重叠着。老人擦得很认真也很吃力，一只刚擦完，后背上的衣服已渗出了汗渍。
我说：“阿姨，你天天来擦鞋，身体能吃得消？”
“没事，擦擦歇歇，一天也擦不了几双的。”
我说：“您这样的年龄还是要注意身体呀！”
话刚落脚，另一只鞋也擦好了。老人直了直腰，说：“小伙子，好了！鞋子擦干净，看起来精神多了嘛！”
我说着“谢谢”，掏出一元钱递给老人，老人竟出乎意料地说：“你常照顾阿姨，阿姨今天不收钱了！”
我执意递了几次，老人硬是不收！让一个和母亲一般年龄的老人弯腰白白为自己擦鞋，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突然冒出一句，“阿姨，要不你坐下，我替你也把鞋擦一擦，你也精神精神！”
突然看见老人脚上穿的是双已破了的布鞋，我自己先苦笑了起来，老人也笑了起来，笑得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老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