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15

　　深秋里,看着日渐凋零的大地,心想:准备迎接冬天吧,就像已经历经三季的梧桐一样,褪去一身的葱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耐心蛰伏起来,静待春暖花开时萌发新芽,再次历经一个轮回。

　　谁知,窗外的那棵梧桐树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般:在寒冷的冬季卸掉一身的叶片,变成一个“不着寸缕”的“光杆司令”,像我见过的杨树、柳树、楝树、椿树……那样:灰黑色的枝干在凌冽的寒气中,无畏地伸向周遭,利剑似的昂扬挺立,刺向瓦蓝瓦蓝的天空,犹如一位提剑赴征途的骑士。

　　过了立冬,过了冬至,过了元旦和小寒,窗外那棵梧桐树的叶子,仍然没有褪尽。在万物萧瑟的寒冬里,那一身随风“簌簌”作响的枝叶,甚至可以称得上“繁盛”了。那些因干枯而蜷缩变形的叶子,那些已经历经风霜雨雪而变成暗黄色的叶子,凭借细小的叶柄,仍然坚挺地悬挂在枝头。哪怕已然经历零下19度的恶寒,哪怕被冻得瑟瑟发抖,哪怕被寒风吹得飘摇凌乱,它们依然像虔诚的信徒一般,坚守在已经略显单薄的枝条上,随风舞动,并和着呼啸而过的北风,“哗啦啦”地演奏成一首百听不厌的交响曲,哪怕下一秒钟,就会被吹落枝头,飘向已知的宿命。

　　在这合奏中,总有一些叶子,随着气流在枝叶间翻转,并悠悠地向下坠去,飘向未知的前路。在向下坠的瞬间里,叶子的身影怀着深深地依恋,因为跌落枝头的叶子,就再也不是树的一部分了。然而,每一片落叶在离开枝头时,也是坦然而从容的,因为它知道:只有离开曾经的位置,蛰伏的树身,才会在春风里发出新的芽苞,焕然一新。而这,是一个不会逆转的轮回,面对它,接受它,享受它,才是最好的姿态。

　　于是,透过不再稠密的枝叶,白花花的冬阳,像水一样倾斜下来,洒在地上,闪着粼粼的波光,晃动着行人的眼睛,让人心生恍惚,误以为踩在了春水上。卸去了盛装的梧桐树,变得轻盈起来。透过稀疏的枝叶,蔚蓝的天空像宝石一样明澈,又像大海一样广阔。

　　这时候,陪伴那些枯叶的,是枝头上一串串的果实。暗黄色的果实,毛茸茸的,像带着翅膀的蒲公英,似乎随时准备鼓帆远航。然而,它们不是蒲公英,它们没有在寒冬到来之际,就乘着秋风四处飘荡,去寻觅下一个落脚地。那些沉甸甸的果实,是梧桐树历经风霜的见证,是时光的叹息,也是时光里沉淀的收获,它包裹着新的期待与希望。它们是自然的风铃,发出的乐章,只有枝头的叶子能听懂。

　　洞悉这些,再看窗外的梧桐树,再看梧桐树上越发稀疏的叶子,我的内心愈发平和淡定:每一颗种子,每一片叶子,每一个果实,都有它所经历的春夏秋冬,都有它的历程与结局,那是大自然无声却悲壮的更迭,也是生命之所以令人珍视与尊崇的原因。

　　窗外,梧桐树那零落的叶子,在寒风中发出“悉悉窣窣”的声响,像一首摇篮曲,它知道树身在孕育着另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