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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2

写首新诗过新年

作者:王优 时间:2021-01-22 阅读:195


   还记得,那天冷雨淅沥,寒气凛冽。到家时但见树枝上,廊檐下,大大小小的红灯笼飘呀飘。妈妈迎上来,说午饭早就准备妥当。“哎呀!冷着了吧!快来喝碗鸡汤。”妈妈回身去厨房舀鸡汤。盖子一揭开,腾腾热气中,沙参炖土鸡的香冒出来。乳白的汤汁上,金黄的油花子晃动着,赭红的肉块淡黄的鸡皮,隐浮若小渚。喝一口,哇!真香!
  远远近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弟弟抱出筛子样的红花炮,一圈圈盘在院坝里。打火机一闪,引线嗤嗤嗤烧过去,啪!啪啪!啪啪啪……火花闪烁,硝烟弥漫,浓烈的火药味中,纸屑飞溅,红花飘散,洋洋喜气冲天而起,干净的小院里红彤彤一片。
  两张大桌子拼在一起,全家人围桌而坐。红亮亮的香肠,香喷喷的排骨,糯粑粑的腊猪脚,热腾腾的冷刀肉,黄灿灿的糯米丸,鸡鸭鱼,色香味,丰盛的食物摆满了桌子。酒杯端起来,饭菜吃起来,祝福的话说起来。觥筹交错,笑语连连,所有的风霜全都抛诸脑后,惟余此刻的喜庆和欢乐。
  团年饭之后,弟弟搬出桌子,侄子开始写春联。十二岁的他,已经学了四年书法,多次获奖,近三年的春联都由他来写。他搬出自己的百宝箱,墨汁,毛笔,书法垫,笔架,洗墨盘,镇尺,一件一件拿出来,摆放好。大家七嘴八舌,选出自己喜欢的春联。他镇定自若,铺纸提笔,抿嘴悬腕,不声不响,落笔,走笔,收笔,一气呵成。我们亦敛声屏气,待他写完一副,端过一旁,对着墨迹未干的字指点评说。大家不吝赞美之词,小小的他很有一些小小的得意。
  父亲坐在厅堂上,他瘦削的脸,因为酒而显出难得的红晕。看着我们在外边写春联贴春联,他微醺的样子安静而满足。静坐半晌,他从身后的铁架上取出纸和笔,写起诗来:“拨开乌云见青天,思量着很难很难。风吹云散时候转,还有那光明的天。”写好之后,他拿起来,默默看一遍,微微露出些笑意,贴在大门正中。什么也不说,背着手上山牵牛去了。
  那门上,依次贴了多张纸条,那是父亲每年写下的新年诗。父亲年轻时学过医,医术不错,很有一些想法。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困守农村,和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古稀之年,依然不辍劳作。
  每年过年,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父亲开心得很,喝酒吃肉,领受祝福,话并不多。饭后借着酒劲,父亲总要写下几句打油诗。对生活的诸多感慨,对儿孙的种种期望,全都凝聚在那短短几行字里。尽管,严格说来,那些字根本算不上诗,只是一个老农内心最为平实质朴的表达。比如:“过年过节过时刻,精打细算事为别。勤学苦练创辉煌,平安富贵共一切。”还有:“春对春,三百六。人对人,意不足。河水长流有波浪,三思和谐就是福。”一年一年又一年,古今方言历代传。恩义情仇要记住,滴水之恩当涌泉。”
  父亲用毛笔写,一笔一画,极为慎重。纸却不讲究,随便一张白纸就行。我说,爸,用红纸写嘛。他说,何必拘那形式,能写就好。贴在大门上的字,风吹日晒,墨迹慢慢淡下去,终至于什么也看不见,还原成一张旧旧的白纸。他也不管,让它白着,每年新写的,依次贴下去。
  父亲写新年诗,侄子写对联,几乎成了过年时我们家的一道风景。团圆喜庆之时,也是家风传承之日。父亲以书写的方式,将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对晚辈的期许贴在大门上,是宣示,也是提醒: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当更珍惜更努力。
  晚饭后,大家齐聚客厅,抢红包,看春晚,送祝福,聊家常。我发朋友圈:“灯笼红,鞭炮响,红红的春联贴在门框上。柴火旺,陈酿香,欢乐的笑声绕房梁。”寒风冷雨中,热闹重回沉寂的小院,老家有了一年里最喜庆的模样。团聚就是幸福,平安就是吉祥!愿新的一年里,所有亲朋好友,身体好,心情好,有底气,不慌张,所遇皆如意,夙愿都得偿。